第八章(第5/6頁)

  張烈道:“小兄弟,你管好自己吧,小雪姑娘跟我上去便是。”他伸出手去,道,“小雪姑娘,搭在我臂上。”

  小雪對張烈的信任,還在陳靖仇之上,抿嘴一笑,搭在張烈臂上道:“多謝大哥。”張烈也不見作勢,人卻直直升了起來,不快不慢,倒似身上有根繩索吊上去的一般。待人已高過了大梁,他輕輕一推小雪,讓她站在梁上,自己腳尖在房梁上一踏,等如閑庭信步,半點聲音都沒有便上了大梁。

  陳靖仇這時也爬了上來,小聲道:“大哥,接下來去哪裏?”

  下面有板壁相隔,上了大梁,卻另有一番天地,多出一塊四通八達的空地。張烈看了看,指著那邊一片燈火通明之處道:“那兒是狗皇帝飲宴之處,去那裏吧,小心別弄出聲音,也別把灰塵弄下去。”

  陳靖仇答應一聲,跟著張烈走去。他還怕小雪走不穩,小雪武功雖然尚不算高,走起來卻輕輕巧巧,而張烈身材高大,在梁上走動時卻如狸貓般無聲無息,三人中倒是陳靖仇最要小心。走了一程,已經進了中艙。這中艙卻沒有板壁相隔,是一塊極大的地方,下面已盡是宮女、太監。陳靖仇見身下有這麽多人,耳邊亦全是絲竹之聲,走得更為小心,正走著,小雪突然停下步子,小聲道:“陳大哥。”

  陳靖仇不知小雪又出了什麽事,忙上前道:“小雪,怎麽了?”

  “我好像看到玉兒姑娘了。”

  陳靖仇吃了一驚,道:“哪裏?”

  小雪指了指身下。在左手邊,有一隊手捧食盆的宮女,想必正等著上菜。小雪湊到陳靖仇耳邊低聲道:“第五個,好像便是。”

  陳靖仇定睛看去,見這隊宮女一式打扮,第五個是個明眸皓齒的少女,更顯得秀麗出眾。他見過拓跋玉兒不過兩三次,每次她都穿著鮮卑裝束,與現在大相徑庭,一時不敢肯定,心想:我讓大哥來看看。他快步上前,小聲道:“大哥!”

  張烈走在最前,聽得陳靖仇的聲音,也停下步子,扭過頭,卻沒有說話,想必是他就算低語也和一般人大聲說話差不多,索性不開口了。陳靖仇指了指那隊宮女,小聲道:“第五個,是不是玉兒姑娘?”

  但此時那隊宮女已開始走動了,隊形一變,分成了兩隊,又是一般打扮,陳靖仇眼睛都已花了,認不出哪個很像拓跋玉兒。張烈也不開口,伸手示意靜觀其變。只見那隊宮女緩步上前,一個個將手中酒菜放在賓客案上,皇帝則笑逐顏開,正與邊上一個女子說些什麽。那女子一身宮裝,雍容華貴,長得也極是秀美,想必是皇帝的正宮蕭氏。正說著,皇帝突然擡起頭,大聲道:“這位女孩兒,過來。”

  陳靖仇聽他發話,聲音清朗,完全不似想象中那種顢頇之狀,而談吐又謙恭有禮,不由一怔,心道:他是皇帝嗎?

  當今皇帝,好大喜功,屢向四邊發兵,又征天下民夫開鑿永濟渠,為的只是去江南一遊。在傳說中,這皇帝實是個不折不扣的昏君,但看上去眼前這人卻頗有英銳之氣,實在不似昏君。他正在狐疑,卻聽邊上的女子道:“陛下,您對一個宮女也有興趣嗎?”

  皇帝笑道:“禦妻,我見此女容貌出眾,如美玉在櫝,不掩其光。小姑娘,別害怕,擡起頭來讓朕看看。”

  那個宮女擡起了頭,小雪忽地抓住陳靖仇,低聲道:“是玉兒姐姐!”

  陳靖仇也已發現了,那個在皇帝跟前的宮女正是拓跋玉兒。她現在換了一身宮女裝束,越發顯得秀麗脫俗,只是臉上毫無表情。皇帝看了看,嘖嘖道:“果然艷若桃李,可惜冷若冰霜。小姑娘,你姓什麽?”

  那宮女道:“回陛下,奴婢元氏。”

  她一開口,陳靖仇再無疑問,下面這宮女正是拓跋玉兒。他沒想到在這種情形下見到了拓跋玉兒,不知該怎麽辦才好,看了看邊上的張烈,張烈卻仍是鎮定如山,聲色不動。

  皇帝聽得她回話,撫了撫掌道:“行如柳絲拂風,聲如乳鶯初啼,真是難得一見的尤物。禦妻,朕這次江南算是來對了,不然這等美人都要老死深宮,永無出頭之日。”蕭後則抿嘴一笑道:“恭喜陛下,又得一個美人。”他二人說來,好像拓跋玉兒是件什麽玩物一般。皇帝說得興起,招手道:“來來來,小姑娘,到朕身邊,讓朕好好看看。”

  真是個酒色之徒!陳靖仇先前還有點狐疑,此時卻再無多慮了。皇帝縱然生了一副好皮囊,心性也足夠聰明,卻是個十足的酒色之徒。其才足以濟其惡。他想起當初師父所說的話。所謂惡人,並不是蠢材,要有才能才會作惡多端。他見拓跋玉兒緩步向皇帝走去,心下大急,不由看向張烈,心道:大哥會怎麽辦?但看過去,張烈的身形仍是屹立如山,聲色不動。他不知張烈在想些什麽,小雪突然湊到他耳邊道:“看張大哥的手。”陳靖仇看去,借著下面的燈光,只見張烈搭在房梁上的右手五指已陷入了木中,竟是已在暗暗發力。他大吃一驚,心道:大哥要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