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血和氣球(第2/3頁)

“你沒有姓。”她怒吼著,極力想掙脫雙手,“你根本不存在,你只是我記憶中的一個片段。我不怕你。什麽妖魔鬼怪我全都不怕。”

“你覺得內疚,那沒關系。我也會覺得內疚的。我們待會兒可以聊聊,但在聊之前,我必須先把你這不聽話的地方給縫起來。這是我們醫生的行話:不聽話的地方。不過我知道你肯定希望我說得具體一點,那就讓我再說一遍好了:我需要把你那又騷又臭、長滿蟲子的陰戶給縫上,那樣你就永遠也生不了孩子了,因為這世界不能接受從你那齷齪的子宮裏再爬出任何一個肮臟的令人作嘔的小東西。”

米莉安恐懼極了。令她恐懼的是從他(她?)口中飛出的這些惡毒的字眼。她想說話,可嗓子裏卻只能發出嘶啞的吱吱聲。她想反對,想抗拒,想阻止他——

但他已經把頭埋了下去,粗大的針刺穿了她的陰唇,她能感覺到噴湧而出的鮮血。她試圖喊叫,可是嘴巴張開了,卻沒有聲音出來——

長長的高速公路像尖尖的錐子無限延伸,前後都望不到盡頭。蒼茫、蕭條、肅殺。兩側是無垠的荒原:紅色的土,灰色的樹。天空蔚藍,但遠處飄著一團雷雨雲;隆隆之聲猶如鐵砧在地上滾來滾去。

米莉安站在高速公路的路肩上。她貪婪地呼吸著空氣,仿佛剛從冬天冰冷的湖水中爬出來。

她摸了摸自己的大腿,還有私處。不疼,也沒有血。

“天啊。”她喘息著說。

“別高興得太早。”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又是路易斯,眼睛上貼著嚇人的×,臉上掛著匪夷所思的笑。

“你別過來,”米莉安警告說,“再靠近一步我就擰斷你的脖子,我對天發誓。”

他輕聲笑著,搖了搖頭,“得了,米莉安,你已經認定這是一個夢了。你知道我就是你,難道你想擰斷自己的脖子嗎?這從何說起呢?你有自殺傾向?我看你真該看看心理醫生了。”

路易斯開始踱步,在他移動的時候,米莉安在公路中間看到了兩只烏鴉。它們守著一只被碾死的穿山甲,黑色的喙啄起一條條血淋淋的筋和一塊塊肉。死掉的穿山甲看上去就像摔碎了的復活節彩蛋。兩只烏鴉為了爭一塊兒肉,互相啄了起來。

“也許我不是你,”路易斯說著,輕輕撣了撣肩膀上的塵土,“也許我是上帝,也許我是魔鬼,也許我只是命運的象征,是你每天早上醒來以及夜裏入睡之前都要詛咒的東西。誰說得準呢?我只知道,是時候面對你的心魔了。”

米莉安開始隨著他一起向前走。他們就像兩只狹路相逢的貓,彼此戒備著,走在籠子的兩端。

“把我從這夢裏弄出去。”她說。

路易斯毫不理睬,而是繼續說道:“也許我就是路易斯,也許我是他沉睡的思想,在精神上召喚你,因為,畢竟你也是一個感性的人。可憐的小巫婆。也許我知道厄運將至,所以才來求你阻止這一切。行行好吧,米莉安,快阻止這一切。我呸。”

“我阻止不了。”

“也許能,也許不能,但你還有機會。再過兩個星期我就要死了,即便你不盡力阻止——更別提你還打算跟蹤我,並在我死後搜去我的錢財——但最起碼你可以想辦法讓我在最後這段時間裏過得快活些。”

“我總得吃飯,總得活下去啊。”米莉安冷笑道。

他停下了腳步,“你覺得這是個很正當的理由嗎?”

“你不知道我都幹了些什麽,還有我為什麽那麽幹。”她說,盡管她懷疑這話不一定正確,“我會去找路易斯,但不管怎麽說,你不是他。我會盡力讓他在最後兩周裏過得快活些。”

“給他吹簫應該不錯,”路易斯說,“你可以試試。”

“去你媽的。我可以讓他快活,但別指望我能救得了他——”

“救我。”

“——因為那不可能。我做不到,也爭不過。”

“爭不過?”

“爭不過命運,你,上帝。隨便什麽。”

他聳聳肩,忽然望向她的身後。

“嘿,”他說,“那是什麽?”

她相信了,順勢扭頭去看。

那是一個薄膜氣球。被一陣熱風吹著,在公路上方飄飄蕩蕩,氣球上的血滴在瀝青上,發出劇烈的嘶嘶聲,就像落進了熱平底鍋。

米莉安扭回頭想對路易斯——或不是路易斯,或隨便他是誰——說句什麽,可是——

他已經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輛白色的SUV,它急速撞上了她的胸口,她感覺到自己身體裏有什麽東西碎了。

烏鴉呱呱叫起來。某處傳來嬰兒的啼哭。

阿什利醒來時,看到米莉安渾身大汗縮在墻角,正在筆記本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什麽。

“你幹什麽呢?”他啞著嗓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