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深海(第5/11頁)

“同樣也不可能是陸路,”雲湛說,“海浪的顛簸和車馬的顛簸不一樣。”

“問題就處在那一下巨震上,”沉鯨身上的鮫人鱗甲在星光下泛著銀光,“剛開始的時候肯定是從海港出海,那一震之後卻產生了變化。”

兩人陷入了沉思中,石秋瞳一直靜靜地在旁邊聽著他們說話,現在見兩人都有些卡殼,於是把沉鯨手裏的筆記接了過去,也認真研讀起來。她讀得比沉鯨更細,而且反復讀了三遍,讀完之後她把視線投到了沉鯨身上,看得對方有些發毛。

“雲湛這小子有時候很細心,但他讀書太少,所以某些時候又顯得相當粗心。”她不緊不慢地說。雲湛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低聲咕噥著:“真傷自尊……你就是什麽時候都不願意給我留點面子。”

“而你,看得出來也很細心,”她又對沉鯨說,“但是某些時候,你對於那些每天出現你面前的看慣了的事物,反而會出於習慣性的熟悉而忽略掉。”

沉鯨一愣,石秋瞳悠然一笑,忽然開始回憶起來:“我和雲湛認識,已經是在差不多十年前啦,那時候我們都還只有十六歲,年輕得要命。”

雲湛和沉鯨對望一眼,不明白為什麽她提起這一茬,但還是耐心地聽下去。

石秋瞳眼望著海面倒映出的璀璨星光,嘴角帶著含義不明的微笑:“那時候我作為父親的特使,滿九州地四處出訪,為他締結盟友、擴展外交。在去到寧州訪問羽族之前,我先去了越州,並且進入了河絡的地下城。河絡在地下的建築技藝的確是舉世無雙,無論采光還是通氣都做得無懈可擊。而且他們告訴我,如果不是為了節省成本的需要,他們甚至可以完全用透明水晶做城市的頂棚,讓河絡們可以在地下就看到星空。”

雲湛身子微微一抖,開始有點猜到了她的意思。石秋瞳接著說:“離開越州後我去了寧州,認識了這個小子,再之後我去了渙海,被放在一個罐子裏扔進海裏,造訪了鮫人的海底城市。我注意到,海底的植物大多數都並不是綠色,而是紅的紫的,各種古怪的顏色。後來有人告訴我,那是因為它們能照射到的陽光太少了,不得不靠其他方式獲取養分……”

沉鯨站了起來,眼睛裏閃動著興奮的光芒:“那些都是我看慣了的植物!所以我忽略掉了這個信息!”

“現在,那一次奇怪的震動可以得到解釋了,”雲湛打了個響指,“那恐怕是一艘結構特殊的船只,船行到半道上的某個地點時,貨倉被整個卸了下來,通過某一個水中的入口,被送進了一個能隔絕水壓、並且有空氣可以呼吸的地方。那裏培育出了奇怪的植物,生活著特殊的居民,擡頭始終只能看到一片灰暗,因為頭頂上所存在的,本來就不是藍天白雲。”

“這是一座海底城市,一座用透明水晶做穹頂的海底城市。並且根據唐國水師在遠海遊弋來分析,這座城市,超乎很多人的想象,將會藏在一個距離海岸很近的地方,以方便當年的秘術師們進出。”

一座海底城。這雖然是個令人震驚的結論,但卻也是個令人不得不接受的唯一可能的結論。三人相互對視,臉上的表情都復雜之極。

“可我有一個疑問,”石秋瞳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就算這座城建成後有種種保護措施,但興建一座海底城是何等龐大的工程,怎麽會就建在近海的地方而不被人發現呢?”

“你錯了。那裏本來是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那些辰月的先驅,原本是挑選了一個根本沒有人可以接近的秘密所在。只是他們的眼光還不夠長遠,沒能預料到後世的變遷。”雲湛說。

“這話怎麽講?”

雲湛作無限滄桑狀:“一兩千年前,這裏的沿岸地帶還是礁石密布的禁航區,再加上惡劣的氣候,就好比蠻荒的雨林或者充滿瘴氣的大雷澤深處,把海底城建在這片海域,可以說是絕對安全的,沒有絕頂秘術的支持沒可能找到入口。可是世事難料,誰能想得到,後人發明了火藥這種該死的東西,愣生生炸開礁石、把荒蕪之海變成了黃金航道呢?”

三、

兩天後,蘿漪和風笑顏也趕到了。雲湛在沉鯨的幫助下泅渡到海岸與他們會合。岸上是唐國領土,現在一切都處在唐國視線範圍內,行動不得不萬分小心。三人仔細分析了附近海域的洋流特征,結合著日志上所說的“決不會超過一個對時”的航行時間,以及那些與環境有關的斷斷續續的描述,讓蘿漪的教徒們去向漁民悄悄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