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深海(第3/11頁)

蘿漪又想起了那頭馳狼,那頭奇跡般地逃過了二十多騎獵手追殺的白色馳狼。當它被獵手們圍追堵截,看來已經陷入絕境時,目光中流露出的就是這樣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靜。雲湛的一生也遇到過無數的危險困境,但對於他而言,真正的絕境,並不是發生在他自己身上的。這樣的絕境能促使他用盡自己的每一滴智慧與勇氣。

“你是對的,很抱歉,我錯怪了你,”雲湛重新開口時已經恢復了平靜,“現在我需要你的幫助,我必須以最快速度去往海邊。而且對於這次衍國出兵的幕後推手,我突然有了一點猜測。”

“我馬上叫人備馬,”蘿漪淡淡地說,“等到了海邊,船也會備好了。”

“普通商船或者漁船都不夠快,”雲湛說,“我們需要海盜船。”

很久以後,當時一直借助著秘術掩護悄悄躲在角落裏的風笑顏對雲湛說:“認識你那麽久,那一天我突然發現你很帥哎。”

雲湛很不服氣:“憑什麽其他時候我就不帥?”

風笑顏好像沒有聽到這句話,仍然自說自話下去:“那時候我就在想,許多年之前,你叔叔一人一弓,孤身一人闖進強敵環伺的風家,向他嶽父致意的時候,會不會也是那樣的神情呢?”

“什麽神情?”

“就是只要為了某一個人,天塌下來都能頂得住。”

“凈胡扯!”

二、

再往前進二十多海裏,就將進入唐國的海上警戒線。到了那個時候,想回頭也已經晚了,戰爭一觸即發。

石秋瞳默默坐在船頭,看著夜空中細細的彎月。八月的滁潦海陰晴不定,剛剛送給了船隊一次大風浪,緊接著又突然平靜下來,平靜得軍艦劃破海浪的聲音都好像一首悠揚的歌。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理智的人,一個在任何時候都不會被感情沖昏頭腦的人。但當聽到雲湛被困在海盜巢穴的時候,她忽然覺得心裏一下子空了,某種烈酒般的激烈情緒支配了她的頭腦。當國主再一次提出“唐國的水師調動擺明了是向我示威,我們的水師也必須壓過去待命”時,她破天荒地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反而主動承擔了任務。如今兩國水師一邊號稱清剿海盜,一邊號稱“例行軍演”,彼此虎視眈眈。

可是我真的要打過去嗎?她一遍遍地反復問自己,為了一個男人,我可以發動一場戰爭嗎?這不像是我的作風,但為什麽我的心底總有一個聲音在唆使我這麽做呢?

正在心亂如麻的時候,前方海域忽然有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動靜。不久斥候前來報告:“有一艘海盜船闖進了我們的警戒區域,船上打著白旗,炮也拆掉了,行駛速度很快。”

海盜船?石秋瞳有些納悶,但她還是吩咐下去,截住那艘船,把船上的人都帶到自己的座船上來。當來人剛剛跳上座船的甲板,石秋瞳霍然站起,眼淚差一點奪眶而出。

那是雲湛,活生生的雲湛。他看起來有些睡眠不足,不過總體還算好,尤其標志性的歪嘴壞笑半點也沒變。

“對不起,讓你擔驚受怕了,”雲湛走到跟前,握住她的手,雙手的溫暖告訴了她,這的確是活人,不是幻象,“我沒事。你千萬別和唐國開戰,不然就中敵人的計了。”

“你們的船和唐國的船都太難搶,”雲湛說,“但是海盜總歸腦子要笨點。這些日子你們雙方大張旗鼓,大部分海域海盜船都不敢進去,海盜們都快餓死了,不得已轉到陸上去搶劫。我們稍微放點誘餌,他們就會中招,反倒蝕了自己的船。”

他說得很輕松,但烏黑的眼圈說明他這幾天幾乎完全是不眠不休,體力到了極限,否則也不至於被區區海盜在手背上刮出一道傷口。石秋瞳替他包紮好傷口,輕聲說:“但不管怎麽樣,你趕到了。你想要做的事情,總是能做到的。”

雲湛苦笑一聲:“也許我更像一匹狼,不到完全斷氣,就不肯把爪子和牙齒收回去。”他把自己中州之行的所有收獲扼要向石秋瞳說了一遍,石秋瞳有些恍悟:“原來他們調動這些水師,是為了幫助那個老妖怪攻占辰月教的法器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