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喪亂之神(第6/18頁)

“可是您就不一樣,和別的羽人都不一樣。”盧保根用崇拜的語氣說。

“我當然和他們不一樣,”雲湛眨眨眼睛,“我是個很特殊的暗月體質的羽人,連飛都飛不起來呀。所以我一輩子都是在泥裏的,早就呆習慣了。”

正午的久盛客棧正處於一天中最忙碌的時光,一批批客人結賬離開,又有新的補進來,還有吃午飯的、早飯午飯一塊兒吃的,足以把人忙得暈頭轉向。盧保根剛剛往後廚搬去了一大摞盤子,又領著一撥新住店的客人入了房間,回過神來馬不停蹄地去擦桌子,出了一身大汗。

他正在費力地擦著桌上的一片油汙,一個客人已經坐到了桌旁。他正想提醒這位客人小心別弄臟了衣服,一擡頭卻喜出望外:“雲大爺,您怎麽來了?”

“你有沒有見過這麽一個人?”雲湛開門見山,把那位死者的相貌描述了一下,“他的左眼是瞎的,很容易辨認,即便刻意不把左眼露出來,也一定會用頭巾之類的來遮擋。”

盧保根回想了一下:“還真有這麽一個人。大概是三四天前住進來的,嗯,沒錯,二月十五號那天,正巧是發薪水的時候。”

“仔細說說。”雲湛說。

“那個人……用布包著眼睛,說是害了眼病不能見光。他是一個人住進來的,隨身帶了一個小包袱,預付了兩天的房錢,但第二天就不見了,到現在還沒露面呢。今天早上老板剛剛把他留下的包袱扣下了,說是抵房錢,房間也讓給了新客人。那個人住店之後好像就沒有下過樓,什麽時候溜出去的也不知道,其他的我確實沒怎麽注意了,這店裏客人太多。”盧保根很明白雲湛想要問什麽,一口氣說完。

“他的包袱在哪兒?”雲湛眼前一亮。

“我……我帶你去,”盧保根猶豫了一下,“這家夥看面相就很窮,所以老板把包袱隨手扔在櫃台裏,還沒打開過呢。”

在盧保根的掩護下,雲湛沒費什麽力氣就用一個相似的包袱把獨眼怪客的包袱調換了出來。他找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把包袱打開,裏面所裝的物件卻讓他很是失望。除了幾件替換衣服,一些零碎金銖和銀毫以外,這包袱裏的東西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他很不甘心,想著那封信上焦灼的詞句,很難相信這個獨眼怪客什麽暗示身份的東西都沒有留下來。他既然能想到來找自己,必然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也就是說,會有一些什麽東西留待自己來發現。

他隨即想到,這個獨眼人如果受到某些敵人的追殺,並一直從淮安城追到南淮的話,他一定會非常小心地保藏自己身上的重要物件,以確保不會落入敵人手裏。那樣的話,他不會把東西隨身放,也不會大剌剌地就放在包袱裏,多半會有一點很特殊的手段。那會是什麽手段呢?

他思索了一會兒,先找盧保根問清楚了這位獨眼客人曾住過的房間號,又打聽了一下他所登記的名字。李成,這是一個太平凡的名字,幾乎不可能是他的真名,但現在,也只能暫時用以稱呼他。

李成的房間已經住進了兩個客人,但這會兒兩個人都已經出門了,正是絕佳的機會。雲湛穿上盧保根的衣服——盡管有些短小,扮成店夥計推門進去。他把房間四下裏搜索了一番,在抽屜的死角裏發現了一個用過的空瓶,空瓶上已經略有點積灰,不會是今天剛住進來的客人帶來的。他拿起空瓶,小心地嗅了嗅,聞到一股迷葉的氣息。迷葉是一種帶有麻醉作用的植物,調成藥膏狀抹在傷口上,可以鎮痛,但並不具有真正治療的效果。

這個瓷瓶完全空了,說明獨眼怪客李成對迷葉膏的使用量相當大。他身上一定有什麽長期不能愈合的傷口,不得不一直依賴昂貴的迷葉膏來止痛。

而這麽一個並不值錢的空瓶,為什麽不扔掉,反而要珍重地藏在抽屜的死角裏?這一定是李成故意放的。他知道,自己或許很快性命不保,並不一定能活著見到雲湛,所以在房間裏留下了暗示,希望雲湛能猜出來。希望雖然渺茫,卻總比完全沒有希望好。

傷口……藥膏……暗示……雲湛沉思了許久,突然一揮拳頭,似有所悟。他把空瓶納入懷中,匆匆向盧保根打了個招呼,快步離開久盛客棧,趕往城東的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