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任飄萍·不系舟 第九關 君不老 妾奈何(第2/4頁)



  靖歆神色鎮定如恒,放聲大笑。

  桑季怒道:“笑什麽!”

  靖歆道:“連一句逆耳的話都容不下,還談什麽席卷天下的大志!”

  桑季冷笑道:“逆耳忠言,自然是要聽的。卻不是任你這等狂徒胡言亂語。也罷,你且說說我川人如何沒有容人之量。若有三分道理,暫且饒你;若說不出個理兒來,嘿,我蠶叢的鼎俎,便請上人嘗嘗滋味。”

  靖歆笑了笑,不急不徐道:“蠶叢表面上雖然仍服大夏為共主,實際上早有深仇。見我從東方而來,先存了三分厭惡;本來以為我或者將為大夏說項,哪知我卻說出意想不到的話來,因此又存了三分懷疑。三分厭惡,三分懷疑,再加上彼此陌生,便令國主與侯爺生出十二分的戒心。不知靖歆說的是不是?”

  靖歆只聽桑季哼了一聲,看桑鏖望時,卻仍端坐不語,又道:“國主若想一輩子困守蠶叢,願意子子孫孫、世世代代為中原共主守這西南藩籬,那我們這些川外的散兵遊勇,用不用都無所謂。但如若有席卷天下之志,第一步,便得有起用天下人的胸襟。小可聞:地廣者粟多,國大者人眾,兵強則士勇!山高在於不讓細土;海深在於不擇細流;王者能成大業,在於不卻眾庶。地無四方,民無異國,四時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之所以無敵也。若是川內人乃親,非川內人乃疑,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向西,裹足不入蠶叢,是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仇寇,內自虛而外樹怨於諸侯,求國之無危尚不可得,何況稱雄天下!”

  桑鏖望聽得悚然動容,下座施禮,道:“小王僻處山鄉,坐困西南,非上人,不聞天下至理!還請上人不計前嫌,以規小王之過。”

  靖歆連忙謙遜。桑季亦下座致禮,並請靖歆上座。賓主坐定,桑鏖望便問川外大勢。

  靖歆道:“半個月前,成湯以葛侯不祀為借口,不奏共主,妄行方伯征伐之權,把葛國滅了。”

  桑鏖望兄弟聞言都是一驚。

  靖歆繼續道:“成湯吞葛,等若把自己的野心一並挑明了。雖然暫時還未向共主挑戰,但雙方已經勢成水火,東西決戰,只是時間問題。”

  桑季道:“以上人法眼看來,雙方勝負如何?”

  靖歆道:“自孔甲以來,諸侯多叛夏,當今共主不務德而武傷民,百姓苦不堪言。天下八大方伯中:邰國自不窋末年失國,如今其國人混跡戎狄之間,存亡未蔔;有窮氏作亂,國滅家亡,遺民並入陶函;有莘氏犯忌,祭祀亦絕;朝鮮乃商國分支;塗山氏與夏人至親,雖表面親和,但暗懷猜忌;唯有昆吾,服大夏調遣。如今之勢,昆吾必從桀,朝鮮必從湯。塗山氏若袖手,則東西勝負,在於蠶叢!”

  桑鏖望兄弟對望一眼,心中都是一震。

  燕雁無心,來去只是隨雲。

  桑谷秀捧著心口,微微喘息著。江離忙到屋外取來一叢萆荔,手一晃萆荔化作焦黃,仿佛被烤焦了一般。一股味道散發開來,有點酸,但桑谷秀聞過以後卻似乎好多了。

  “你真像他。”桑谷秀說,“那麽細心,那麽體貼……”

  她伸手挑了挑燈芯,窗外有風雲變幻的勢頭,但隔著一扇紗窗,這盞小燈卻燃得如此安詳。

  “若木哥哥走了以後,姐姐開始對著那小扶桑樹發呆,當然,我也在她身邊陪著她。我們姐妹倆反反復復的聊著他,仿佛這個話題永遠也不會厭煩。我漸漸長大,若木哥哥在我心中的印象也慢慢清晰——比十二歲親眼見到他的時候更加清晰:無論是他的俊秀,他的溫柔,他的風采……

  “那時候,小雋也常常在我們身邊玩耍,但他提得最多的是有莘羖——那個和若木哥哥一起來的男人。小雋經常向我們誇耀:他是多麽的神勇、多麽的威武!我們對那個男人並不是很感興趣,但提到他,多多少少會勾起一些我們對若木哥哥的回憶。然而,這個讓姐姐牽腸掛肚的若木哥哥,卻再也沒有回來過。

  “終於有一天,姐姐變了,變得狂躁不安,她扯亂自己的頭發,撕破自己的衣服,大叫著:‘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突然沖進了小瑤池,空手把鰩魚抓了出來,撕破它的魚鱗,挖出它的腸子。當時我和小雋都被她嚇呆了,不知道一向溫孌如水的姐姐,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樣。接著,我們看見她發瘋了亂拔萆荔,小雋嚇得跳起來逃了。就在姐姐準備推倒小扶桑樹的時候,小雋帶著爹爹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