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兔死狐悲(第4/5頁)

  看來這只是個瘋子,雲滅不以為意,胡斯歸更是視若無睹,兩人繼續交談。按照胡斯歸的解釋,由於星辰力的紊亂,雲州各處的氣候、地貌、植被、動物等等都不依常規,不只是眼前這些和蠻族人沒太多區別的羽人,許多在其余各州無法想象的奇景也會在此處出現。

  “比如這裏有一個誇父部落,裏面的誇父高大的得出奇,”胡斯歸說,“據說上古時代的誇父,都有那種高度的。和他們作戰實在是太可怕了,我感覺自己好你是一個嬰兒,手裏拎著奶瓶,想要去和最勇猛的戰士交手。”

  “但最後你還是贏了,不是嗎?”雲滅淡淡地說。

  胡斯歸得意地一笑:“那是當然。誇父畢竟是誇父,不管塊頭有多大,終歸是直腸子不會耍花招。在雲州這種地方,身體上的優勢並不是最重要的,關鍵在於頭腦。”

  “但是憑你的頭腦,仍然無法對抗那個幕後的惡魔?”雲滅目光炯炯,直視著胡斯歸。

  胡斯歸沉默了一會兒,那種久違了的畏懼和惶恐又回到了他身上。他輕嘆了一聲:“那有什麽辦法?起兵硬扛的代價前兩天我已經和你說過了,那時候你對刺殺似乎很有興趣,但他的力量你也曾見識過,僅僅憑借著一個傀儡,都比你、我和辰月教主三個加在一起還要強,若不是凡人的身體終歸太脆弱,我們已經死在那裏了。而這個混蛋不只有力量,還有極高的智慧,似乎能洞悉身邊的一切。在我之前,其實也有很多人想過要對抗他,但都以慘敗告終。大約十年前,有一個很厲害的殺手無意間流落到此處,名叫扈微塵……”

  雲滅一怔:“十年前失蹤的扈微塵?聽說他是那個時代東陸最有名的殺手,我出道後還一直想會會他,沒到他竟然也到了雲州。以他又臭又硬的性子,沒可能忍受被人驅使奴役,一定和領主幹上了吧?”

  “一個人能被你說成是又臭又硬,那可真不容易,”胡斯歸譏諷地一笑,“不錯,他自以為憑自己無跡可尋的暗殺之術,一定可以殺死對方。他詳細策劃了兩個月,自以為整個計劃已經無懈可擊,便展開了行動。大約半個月後,他回到了自己的居住地,已經變成了一個心智全失的瘋子。在他此後的一生中,見人就躲,而且反反復復只會說四個誰也聽不懂的字……”

  雲滅中一凜,回頭看去,那個瘋漢躲的遠遠的,卻仍在警惕地朝著自己這邊張望,嘴裏兀自不停地嘟噥:“你不是我!你不是我!”他身子神經質地抽搐著,滿臉的汙垢,讓人除了那雙驚恐的眼睛之外,完全看不出容貌。

  兩位不同時代的金牌殺手目光相觸的一瞬間,雲滅分明感受到了一絲兔死狐悲的蒼涼。

  這一夜兩人留宿在村裏,胡斯歸安排好住處,從天黑後就不知所蹤,雲滅也不去在意。他好像完全不懼怕什麽迅雕之類的監視者,在村裏大模大樣四處行走。羽人們各自忙著手裏的事情,沒有誰多看他一眼。雲滅想,這一半出自於生活的折磨,另一半大概也是因為雲州總有奇怪的來客,他們早就看慣了。千百年來,在外人眼裏屍骨無存的雲州探險者們,其實還是有那麽一小部分僥幸被卷進了大漩渦,活了下來。

  但是這些人並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進來的,雲滅又想,他們只是牢牢記住在怒濤中的死亡恐懼,再也不敢以生命做賭注離開了,從此只好定居在雲州。偶爾有人離開了,回到東陸、北陸、又會被當做騙子。因此雲州的秘密就這樣被隱藏起來,無人能揭破。

  他想要去找扈微塵聊聊,看自已有沒有辦法讓這位發了瘋的前金牌殺手稍微透露一點刺殺領主的細節,轉來轉去卻始終見不到人,當然雲滅找人的工夫比獵犬強多了,最後還是在村口的一口枯井裏發現了扈微塵的蹤跡,此人正把身子縮成一團,死死貼住井壁,仿佛只有那裏才能讓他安全。

  雲滅嘆息一聲,知道此人已經沒救了。他又擡起頭,看著雲州的天空。不知道是不是居住的人太少的緣故,這一片天空比他所到過的任何地方所見過的都要幹凈清澈。在填闔域中,填闔的黃色光芒格外醒目,給人一種平和靜謐的錯覺。

  “很好看嗎?”胡斯歸不知什麽時候如幽靈般在他背後出現。

  “你去哪兒了?”雲滅頭也不回的反問說。

  “我又不是你情人,你管那麽多幹嗎?”胡斯歸嬉皮笑臉地說,但很快從雲滅的表情意識到這玩笑不能隨便開。他咳嗽一聲,正正經經地說:“我去聯系我的人去了。他們本來對我不告而別很有意見,但我告訴他們,我選擇跑的目的是為了引走風離軒,在雲州之外幹掉他,並且已經成功了——所以我輕易就取得了他們的原諒,而且聲望反而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