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戲班(第2/3頁)

  這句話引起了三十六號諸多的懷疑,但也有可能只是一句無心的恫嚇。等到這個脾氣暴躁的陳大哥離開後,他將注意力放到了留下的那人身上。這個幹瘦的小個子低聲抽泣了幾聲,隨即抹掉眼淚,真的開始乖乖地幹起活來。他先把所謂“長不大的猙”用一張破草席包裹起來,扔了出去,不久氣喘籲籲地回來,開始切“雙頭蛇”多余的那一個頭。但他顯然並不是一個熟諳此道的人,下刀的時候弄疼了雙頭蛇,盡管這條蛇因為那個多出來的頭顱已被折騰得奄奄一息,此刻仍然身子一屈一伸,跳了起來,張嘴咬了一口。雖然沒有咬中,並且這種蛇也並沒有毒,那人還是驚慌失措,伸手把蛇甩了出去。

  無巧不巧,那蛇正好飛向了三十六號躲藏的角落,眼見那瘦子已經跟了過來,三十六號不假思索,一把將他擒住。

  “不許出聲,不然殺了你!”他低喝道。對方果然不敢稍有動彈,但身子顫抖著,十分恐懼,用蚊子一般的聲音說:“大爺饒命!我只是個跑腿打雜的小廝,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啊!”

  “這樣啊,”三十六號遺憾地說,“你要是什麽都不知道,那就對我半點用處也沒有了,我只好不饒你的命了。”

  小廝立即改口:“可是我也偷聽到了一些事情!也許會對您有用的!”

  三十六號滿意地點點頭:“你還是蠻機靈的。跟我出去吧。”

  站在燈火下仔細看,其實這個小廝的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個頭也不算矮,但是瘦骨嶙峋,全身上下幾乎沒什麽肉,再加上總是弓腰駝背,看上去就是很小的一團。他身上傷痕累累,不過都不是什麽重傷,多半是平日裏被班裏的人招呼的。

  “我確實不知道他們是從哪兒來的,”這個一向被稱為阿福的小廝說,“我是他們半路上撿到的。他們看我手腳麻利,幹活勤快,就把我留下來了。然後我跟著他們東顛西跑,宛州、中州、越州,很多地方都跑過了。”

  “那你之前是幹什麽的?他們是在哪裏撿到你的?”三十六號問。

  阿福嘆了口氣:“我出生就被遺棄在白露彌,那是雷州北部的一個小城市,後來一直靠乞討為生。”

  雷州和雲州接壤,倘若從地圖上看,倒的確是挨得很近,假如不考慮其間的瘧峣澤的話。三十六號似乎是不經意地放過了這個話題,接著問:“你剛才說,城裏死的人,和你們戲班有點關聯?”

  阿福警覺地向後一縮:“這位爺,可不敢瞎說,我還想活命呢。”但看到對方的手指正在溫柔地活動著,指不定下一步要指向何方,心裏一怯,還是吞吞吐吐地說了,“我也不敢瞞您老人家,您老見多識廣,想必能看得出來,這雲州班裏的動物都是人改造出來,騙騙老百姓而已。但是,他們手裏有一樣動物,可能真的不一般……”

  “哦?是什麽?”

  “我不知道,那動物不是拿來展出的,他們也從來不讓我見到。我只知道他們把它鎖在一口結實的木箱裏,除了留幾個孔喂食和透氣,從不放它出來。但有的時候,它會在半夜裏發出尖利的叫聲,很刺耳。”

  一個戲班子,帶著一只從來不肯展出的動物,這聽起來似乎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再問籠子在哪兒,阿福滿臉的恐懼,不肯再說了,只是眼睛不斷地瞟向某一輛馬車。據說無論班主無論何時歇宿,都會自己單獨睡在那輛馬車上,還不許別人靠近。

  “那麽,班主是個什麽樣的人呢?”三十六號漫不經心地問。

  阿福回答:“是個很奇怪的人。他成天看上去都是一副擔驚受怕的嘴臉,也不願意輕易和手下的人接近,大部分日常事務都是他的妻子在打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您可以放我走了嗎?”

  三十六號嚇唬了他幾句,將他放走。眼看著今晚沒有演出,夜色寂靜,要查探那輛馬車有些困難,最好還是不要打草驚蛇。正打算離開,等第二天再做打算,卻突然覺察到有兩個人正在向這邊靠近。此時夜色未深,雖然民眾都為了死亡事件而恐慌,洗馬池附近畢竟還是有些人來往的。不過這兩個人腳步輕捷,顯然功力不凡,絕非常人。

  “這也有人來搶生意麽?”三十六號輕笑一聲,索性大搖大擺走到刻有“洗馬池”三字的石碑旁,坐了下來,看上去和一個路邊閑漢並無二致。不過令他意外的是,那兩個人來到近處後,也放慢了腳步慢吞吞地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