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白(六)

進度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可能是因為這家夥殺人殺得太多的緣故。老師告訴我,他已經可以感覺到,這個男人的靈魂正在發出痛苦的尖嘯,那些死者的鮮血纏繞著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讓他永遠也不得安寧。

“再過三四天就可以動手了。”老師說。

我點點頭,手指開始微微顫抖。雖然已經幫助老師制造了不少魂印兵器,但一直以來,我對於這樣的制作過程還是感到有些畏懼。那可是靈魂啊,一個活人的靈魂啊,就那樣在烈火中受盡人世間最大的痛苦,然後被永世封禁在一塊冰冷的金屬中飽受煎熬,那樣的怨氣只怕是再多的時間也無法消除的。

“但也正因為如此,魂印兵器才會成為世人夢寐以求的至寶,”老師對我說,“殺人者是從來不會在意自己的靈魂是否會痛苦的,他們只是不斷追求著最好用的殺人方法,也許只有到了自己的靈魂也被封入魂印兵器之後,他們才有余暇去為自己滿手的鮮血而後悔。”

我憂郁地看著那個身體整整小了一圈的男人,不大確定現在他是否還有意識去後悔。他完全成為了一個白癡,但靈魂卻已經被從意識中剝離出來,饑渴地等待著熔爐。

趕緊變成一把魂印兵器吧,那對你是一種解脫,我在心裏想著。

從昨天夜裏開始就暴雨如注,而且狂風大作,在這樣的天氣裏,沒有人敢出門趕路。所以今天店裏一個客人也沒有。我百無聊賴地趴在桌子上,看著墻角一只正在織網的蜘蛛發呆。我有時候會覺得,我和老師就像是這樣的蜘蛛,結起密密的網羅,把獵物纏繞其中,再用帶毒的尖牙吸吮對方的靈魂。

可轉念一想,我算什麽獵手啊,除了幹一些雜活打打下手,從來不能替老師分憂,還累得他不得不經常行動,以至於被官府注意。到什麽時候我才能真正地全靠自己完成一件魂印兵器,讓老師不再為我擔心呢?

“你在想什麽?”老師看出我的臉色不對。我猶豫了一下,照實說了,老師啞然失笑:“不必著急的。”

“您每次都告訴我不必著急,”我喃喃地說,“可我距離一個真正的魂印兵器師還差得太遠,我擔心也許我永遠也不能像您那樣……”

而且我還是個可憐的侏儒,我想著。

老師慈祥地撫摸著我的頭頂:“我年輕的時候,也存在著你這樣的憂慮,甚至於比你更擔心,因為你現在的進展已經比我當年快多了。我那時候才真是幹什麽都不行,連下鉤鎖都毛手毛腳,有一次活生生把一個目標弄到失血過多而死。但是等到我真正第一次獨立動手、煉出了生平第一把魂印兵器之後,一切都改變了。我對人類的靈魂有了前所未有的敏感,動手時也再也不緊張犯怵了。”

“那就像是從瓶子裏往外倒肉醬,”老師說,“剛開始的時候,可能怎麽也倒不出來,可一旦你倒出來了,後面就再也不會有什麽阻礙。你現在只需要耐心等待一個機會,等待著遇上第一個你可以辨識的靈魂,捉住他,把他煉成兵器,跨過這一關。從此以後,你就是一個合格的魂印兵器師了。”

我感激的點點頭。這就是老師,永遠如慈父般諄諄教誨。如果我的父親也像老師一樣,我何至於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