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行時(五)

档案室已經完全被徐寧霸占了。他啃著幹冷的饅頭,喝著涼水,不眠不休地翻看著以往的歷史卷宗。這是一項非常龐大的工作,什麽時候能找到他所想要的東西——或者壓根就根本找不到——完全不可預期。但徐寧發了狠,就算累死在這裏,也要把它找出來。

档案室裏積滿了灰塵,因為平時根本不會有人來這裏翻看那些陳年舊案——看它們幹什麽呢?徐寧雖然粗略給自己清理出了可以坐下翻閱和躺下小睡的空間,幾天的翻找後,紙張上的積塵還是令他的臉看上去像個唱戲的花旦。

以往也會有這樣的罪案嗎?也會有和我一樣的倒黴蛋苦苦追尋著答案嗎?徐寧迷迷糊糊地想著,從睡夢中醒了過來。他實在太累了,雖然一再命令自己“不許睡覺”,還是禁不住眯了一陣眼睛。醒來的煩躁讓他很有一種把眼前的紙頁全部撕成碎片的沖動。

幸好他沒有撕。眼前有一本很古老的档案,連紙頁都已經發黃了,但上面所記錄的那樁案子,卻有這麽一行關鍵的詞句落入了徐寧朦朧的睡眼中。

“事後在屋後挖出了大量屍骨,包含各個種族。”

這起案件,嚴格說來也不算是案件,只是一具屍體的發現記錄而已。記錄上涉及年代的字跡已經很模糊,難於辨認,但從紙張的陳舊程度可以判斷出,它的年紀不會小於一百歲。

根據這份記錄,當時的大雷澤還是個人跡罕至的危險之地(徐寧在心裏評點著:廢話,那會兒的人們還沒有發現刀鰈的價值,沒有商機,怎麽會有錢呢?),除了極少數居住在沼澤深處的近乎野蠻人的原住民,只有尋求刺激的探險家們會鉆進去。

屍體的發現者就是這麽一位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做的探險家。他在大雷澤內艱難跋涉了數日,摔傷了腿,扭傷了腰,半邊臉被毒蚊叮過後腫的像包子,手臂上鉆進了一只怎麽也不肯離開的溫柔多情的水蛭,實在抵受不住了,開始沿著原路往回走。就在這條幾天前剛剛走過的路上,他意外地發現了一座小屋。這座小屋在他來時還沒有看到,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從沼澤的腐泥裏長出來,唯一的解釋就是:該小屋之前被障眼秘術隱藏著,現在不知怎的秘術失效——很有可能是施術者死了,於是露了出來。

探險家的好奇心被這座沼澤中的小屋勾了起來,於是悄悄靠近,小心翼翼地打探一番。那是一座結構古怪的小屋,裏面的種種藥池、鎖鏈、火爐令它看來像是煉藥房。探險家從門前轉到門後,沒有發現活人,卻被地上的一具小小的屍體嚇了一大跳。那是一個老年河絡的屍身,幹枯的身體瘦得不像樣,不過臉型還勉強可以辨認。

那張臉最終被聞訊趕來的公門中人認了出來。原來這個河絡竟然就是一直被官府通緝的大名鼎鼎的鑄劍師煉火佐赤,一向以鑄造魂印兵器中的禁忌之術:邪靈兵器而著稱。由於他邪惡的鑄造過程大違天理,所以先被自己的族人趕出部落,再被人類通緝,實在有點人神共憤的味道。而他之所以死在那裏,也是因為不知何故,被某件邪靈兵器吸取了全部的生命力,導致精力枯竭而亡。人言作法自斃,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

徐寧對這個河絡是怎麽死的毫不關心。他的目光反復遊移在那兩個跳動的名詞上:魂印兵器。邪靈兵器。那一刻他對整理這份档案的幾百年前的前輩充滿了感激,因為該前輩居然在档案裏附上了這兩個詞的相關資料,省去了他很多麻煩。

所謂的魂印兵器和邪靈兵器,在現實的世界中幾乎找不到痕跡了,很多時候只被當做傳說。據說在古代,存在著一種叫做“星焚術”的冶煉方法,通過這種方法,可以把死去英雄的魂魄封入兵器之中,從而打造出蘊藏著巨大精神力量的恐怖兵器,那就是魂印兵器了。

然而這種鑄造方法有個問題,那就是英雄們的靈魂很難收集(一向不信鬼神的徐寧讀到這裏忍不住又罵了一句“放屁!”),所以能夠成型的魂印兵器少之又少。然而人們的天性永遠是不斷追逐更加強大的力量,而不管這樣的追逐會付出什麽代價,所以邪靈兵器應運而生。

邪靈兵器仍然運用了星焚術,然而鑄造師封入兵刃中的並非戰死英雄的靈魂,而是活人的靈魂!他們抓來素質合適的活人,用秘術和藥物進行折磨,最終培養出邪靈。這樣的兵器在鑄造過程中就充滿了血腥之氣,兵器出爐後更是煞氣沖天,威力驚人。這樣的鑄造術理所當然地受到禁止,但仍然會有很多鑄造師無法抵禦煉制出神兵利器的誘惑,成為了邪靈鑄造師。煉火佐赤就是其中水平最高、名氣最大、心腸最毒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