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祭:虔心 二十三(第2/4頁)

  那就是渡過淺淺窄窄的雲望海峽,逃往地廣人稀的雷州。雷州氣候多變、地形復雜,要供凈魔宗的殘部躲藏並不難。他本來想讓這支部隊常駐雷州防禦,但一來雷州的氣候讓宛州人難以適應,二來凈魔宗在總壇被攻破後再無任何聲息。所以不久之後,隨著石之衡的病故,繼任的國主石之遠召回了駐軍,再也無人關心雷州是否有凈魔宗藏匿的事實了。

  一定有!雲湛握緊了拳頭。他們不但存在,而且一定就在神秘莫測的雲望廢城裏藏身。雲湛甚至懷疑,所謂雲望廢城對闖入者的死亡詛咒,也許就是凈魔宗搞的鬼。他們把這一區域塗上恐怖詭奇的色彩,以嚇唬外來的人,以保護自己不被發現。三十年來,他們就這樣藏身於雷州的陰暗角落裏,悄悄積蓄著力量,等待著重新在世上現身的那一刻。一旦這一天到來,對於整個九州而言,恐怕又是一場大災難。

  他這下是真的睡意全無了,但當船在雷州靠岸、付過船資走上海岸後,他還是發現不休息一下根本不可能。連續幾天不惜命地縱馬狂奔,身體已經在提抗議。他跟隨雲滅修習多年,只需要有一個安靜的地方吐納運功兩三個對時,就能比睡上半天覺還管用,不過他一向貪戀躺在床上睡覺的樂趣,輕易不會丟掉睡覺的機會。但眼下時間緊迫,還是犧牲一點睡眠時間的好。

  靜坐吐納需要絕對安靜的環境,所以還是得找間客棧。雲湛拖著快要斷掉的雙腿,在碼頭附近找到一家魚腥味幾乎與漁船上無異的小客棧。這是方圓幾裏內唯一通宵營業的客棧。他也顧不得那麽多,向半睡不醒的夥計要了個房間,在床上盤膝坐下,開始按照雲滅傳授的方法調整呼吸、驅除雜念。

  在頭腦慢慢進入空明之前,他的眼前依次閃過六張面孔,那是半年前到此處的石雨萱一行人。他並沒有見過這些人的真容,所以那些面孔並不真切,看來模模糊糊,就像水中的倒影。在極度疲倦的邊緣,他的頭腦反而激發出了一些異樣的靈感,這種靈感最終指向了六張面孔中的一張:伍肆玖。伍肆玖的臉跳躍著,叫喊著,旋轉著,好像是有什麽很重要的東西要提醒雲湛。

  這個滑稽伶人會有什麽不妥當之處呢?來不及多想,練功的慣性已經讓他停止了多余的思慮。他的身心開始進入了近乎一片空白的休眠狀態,精神完全松弛下來。

  睜開眼睛時,剛剛天亮不久,窗外海風勁吹,碼頭上已經漸漸熱鬧起來,漁民們已經開始出海,客船與商船也開始啟程。雲湛伸個懶腰,覺得神清氣爽,走到客棧的大堂裏吃了點東西,招呼夥計過來問話。

  “能幫我找一個向導,替我帶路去雲望廢城嗎?”雲湛往桌上放下一枚亮晶晶的銀毫。

  夥計並沒有伸手去拿銀毫,而是面有疑惑之色:“您是什麽意思?是要到雲望廢城外面的山上觀光一下,還是想要到廢城裏面去看看。”

  “當然是到裏面看看了,”雲湛說,“在外面有什麽好看的?”

  夥計咽了口唾沫,遺憾地看著那枚銀毫:“這銀毫……您還是自己留著吧,這裏向導多了去了,你想要去看看螃蟹島,看看枯木林,看看綺羅山,看看古戰場遺跡都沒什麽問題,我自己就能帶您去。廢城……那可是要命的地方,沒人敢去的。”

  “一個人都找不到?”雲湛斜眼望他,“不大可能吧。我相信會有不少人願意出高價找向導帶他們進廢城去看看的。”

  “過去是有不少的,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嘛,”夥計嘆了口氣,“可是三十年前……忽然之間連續發生了好幾起命案,三戶家裏有人做向導的人家,一夜之間全部都死了,而且不見屍體。老人們說,那是亡靈忍無可忍的警告,從此之後,再沒有當地人敢幹這活了。”

  “也就是說,外地人還是有人敢去帶路的,”雲湛把從桑白露的紙片上得到的人名報了出來,“衛柯莟,看名字像是個女人吧?”

  夥計聽他報出了“衛柯莟”三個字,眼睛一下子瞪圓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雲湛:“您要找她?開玩笑吧?”

  雲湛莫名其妙:“找她有什麽奇怪的嗎?”

  “不奇怪,不奇怪……”夥計這次不客氣地把桌子上的銀毫抓在手心,“我這就告訴您她在哪兒,離這兒不遠,就不必我帶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