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致愛 第三節(第2/3頁)

說罷,他轉身便走,卻被沈子居拽住:“你近日為釀新酒已是勞頓不堪,實在不能再勞煩你跑這一趟。再等等吧。”

等?還等?自己老婆都不知上哪兒去了,就一點不擔心嗎?

九厥知道沈子居是個慢性子,平日裏話不多,除了喜歡與他圍爐品酒,便是鉆研書畫樂器,字寫得好,畫畫得好,隨便一件樂器到他手裏都能奏一支好曲,行雲流水繞梁三日,明明是個開酒樓開當鋪的小老板,偏偏風雅的緊。聽說沈子居要娶親,他真是飯都來不及吃,便從千裏之外趕回來參加酒友的婚禮,因為他實在太好奇怎樣的女子才能成為這個貌比潘安、心思玲瓏的男人的妻子。

幾年前,四海遊蕩的他來到西安城,於城中一年一度的“品酒大會”上與沈子居相識,此會之參與者皆以黑布蒙眼,品數十種美酒,誰說對的品種多,誰便是當年的“酒仙”,可免費享用城內所有酒坊釀造的好酒一年。那一次,他與沈子居打了個平手,這倒是意外的。以他釀酒仙官的身份,多年來能在“酒”上與他勢均力敵的,沈子居是頭一個。這小子懂酒,卻不好酒,謙和地把冠軍之位讓給了九厥。一來二去,兩人因酒結緣,倒也引為酒友,但凡他到西安城,少不了找沈子居喝兩杯,後來,沈子居在郊外建了一座名為東籬小築的別苑,他去過一回,依山傍水,景色甚好,這小子的日子過得確實逍遙。

只是,這位嶽如意小姐,倒從未聽沈子居提起過。他幾乎從不談起任何與終身大事有關的事情,不像別家有錢公子,到了二十好幾的年紀,爹都當了好幾次了,而他,似乎對任何女性都沒有興趣一般,害得九厥一度以為他有斷袖之癖。

如今他突然說要成婚了,新娘子還是青梅竹馬,九厥哪有不快馬加鞭趕來看熱鬧的道理?

可他來了,卻連新娘子的一根頭發都沒看到,著實掃興。更掃興的是沈子居的態度,這半死不活的“等等等”,好像要成親的人壓根不是他。

“天都黑盡了,我還是去瞅瞅吧。若真是再城外遭了什麽麻煩就不好了。”九厥拉開他的手,執意要出門去。

“你去了又有什麽用呢?”沈子居似乎急了,脫口而出。

九厥停下來,奇怪地回頭看他,這小子今天怎麽了?平日裏就算被人惹怒了,也不見得有這麽大的聲音。

“子居!”沈老夫人也怒了,“你這算是唱哪一出?讓你帶人去,你不去,如今九厥說去,你也不讓人去,你就一點不擔心如意的安危嗎?”

“擔心?!”沈子居看著沈老夫人憤怒的雙目,竟然笑了,“我連她長什麽模樣都不知道。”

九厥微微一怔,看來,所有人都盼望的親事,偏偏不是新郎官盼望的呀。

沈子居身上挨了重重的一記拐棍兒,纖瘦的他差點沒站穩。

“就算你一輩子不知她長什麽模樣,她也做定了我沈家的媳婦!”沈老夫人氣得渾身發顫,指著沈子居道,“你不去找,我去!西安找不到我就去洛陽找!總得要個說法!”

“您老消消氣!”九厥趕緊攙住年邁的老太太,“沈兄弟必然也是一時情急才亂說話,誰的媳婦丟了能不著急呢,您先緩緩,我馬上去看看!”

沈子居石頭一樣戳在那裏,好像這裏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只有揣在懷裏的那張樂譜,才是他的全部。

“這個不孝子!”沈老太太被九厥攙回椅子上坐下,氣憤難平地責罵,“二十有三樂還不成婚生子,如何對得起你早死的爹娘?”

話音未落,幾個仆役領著一個衙差打扮得男人匆匆忙忙地跑過來,男人臉上一臉肅穆之色,一看便知帶來的不是好消息。

“見過沈老夫人。”衙差朝她做了個揖,“卑職奉李大人之命,有事相告。”

生老夫人心下一緊,忙說:“官爺快請說。”

“兩個時辰前,有路過的樵夫於城外黑狐嶺出口發現一支送親的隊伍。”衙差頓了頓,“均遭殺害,陪嫁之物悉數失蹤,疑是山賊所為。”

沈老夫人的拐杖“當啷”一下滾落在地。

沈子居則更像一塊石頭了,臉上說不出是一種怎樣的神情,不是悲傷,不是憤怒,倒像是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回事,但真的發生了卻又難以置信的詫異。

“全部遇難?”九厥倒抽一口冷氣。

“萬幸尚有一個活口。”衙差道,“幾具屍體之下,發現了尚存一息、身著喜服的新娘子,已被救回,大夫診治過,說只是幾處皮外傷外加驚嚇過度,無大礙。此女自稱姓嶽,名如意,大人知沈公子今日娶嶽家小姐,這才派我過來,請公子即刻隨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