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夢(七)(第3/4頁)

方巖出聲贊同:“歐陽樞密老成謀國,所言甚是,老臣亦是贊同。當前,我朝最要緊的頭等大事是北伐戰事,而荊襄鎮又是接下的北伐主力兵馬,這種情況下——老臣並非說東平鎮不重要,有東平鎮配合,我們的北伐固然能更順當更便捷,但即使沒有東平軍配合,靠著江都禁軍和荊襄鎮的兵馬,朝廷一樣能把北虜平了,只不過要多花費點功夫和時間罷了。

陛下,事情已經很明顯了,我朝可以沒有東平鎮,卻不能沒有荊襄鎮。所以,此事當如何處置,已是十分明顯。”

蕭何我反應甚快,方巖話音剛落,他便立即出聲反駁道:“微臣不知牧公是真糊塗呢,還是裝糊塗?”

“蕭斷事官,你此言何意?”

“陛下,吾等在此商議的是威武侯和征北侯二人的沖突,而並非荊襄鎮和東平鎮兩軍之間的沖突,二者之間,大有不同。

東平軍歸降未久,將士與朝廷並未歸心,而且該鎮由征北侯一人創建,他可以一言而決,朝廷要籠絡東平軍,只能倚靠征北侯,別無他法——所以,征北侯就是東平軍,東平軍就是征北侯,二者本為一體,不分彼此。

但威武侯,他豈能代表荊襄鎮的二十萬王師官兵?什麽時候起,朝廷軍餉供養的荊襄鎮,已變成了威武侯的一人私軍了?

所以,倘若朝廷說到不得不放棄誰的話,那微臣要問,東平的十萬強兵與威武侯一人,哪個分量更重,對朝廷更為重要?這道理,豈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蕭何我說得振振有詞,方巖微蹙眉。他和歐陽旻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很顯然,兩位老臣的觀點一致,都是認為保持荊襄鎮對朝廷的忠心,在當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但蕭何我反應機敏,強調說荊襄鎮和余淮烈並非一體,這反倒讓他們不知該怎麽反駁了。

“蕭賊甚是狡猾,他強調說荊襄鎮不是余帥的私軍,這反倒讓吾等無從爭辯了——難道我們還能說,此言不然,余帥在荊襄鎮甚有影響力,遠超一般?這樣的話,反倒是越抹越黑了,豈不是暗示余帥是我朝的軍閥,在暗養私兵?那我們為他說話,豈不是與朝中大臣勾結地方鎮藩了?”

知道這是最犯人主忌諱的事情,兩位老臣都是經驗豐富的老人了,自然不可能犯這種淺顯的錯誤。方巖厲喝道:“蕭斷事官,你堅持要懲治威武侯和荊襄鎮軍官,倘若因此惹出什麽事端來,你可能負起這個責?”

“為何要微臣負責?”蕭何我反問道:“挑起事端的是威武侯,群毆征北侯的則是荊襄軍眾校官,他們犯錯在先,朝廷有司奉皇命依律執行懲戒,順理成章。倘若荊襄軍有何騷動,自有各部鎮軍將軍、監軍負責彈壓——請教牧公,此事,微臣何責之有?”

方巖再次語塞,他悶哼一聲:“奸佞禍國,巧舌如簧,陛下,老臣與此輩再無話可說!”

這晚的廷議一直開到了深夜,因為幾個軍務重臣各持異見,直到深夜也沒得出什麽結果,最後李功偉也沒表態,大家最後只能草草散去了。

孟聚之所以知道這個消息,是因為博陽侯世子徐彥給他通風報信的——世子甚至連那晚幾位輔政重臣的原話都給孟聚原原本本地復述了一遍。

“陛下的本意,是很想幫孟將軍您討還公道的,但無奈如今的時機實在不適合。余淮烈這趟進京,就是了為了跟樞密院商議荊襄鎮的出兵事宜的,跟著余淮烈一起的幾個武官都是荊襄鎮的中堅,若沒了他們,荊襄鎮的戰力就要大打折扣了。大戰在即的時候,要在這時候出罰一軍主帥和麾下猛將,對士氣的傷害實在太大,朝中的阻力實在太大。

陛下向將軍保證,此事絕不就此姑息。只等戰事告一段落,朝廷就追究威武侯和他部下的刑責,將他們明正典刑,還將軍您一個公道——如此,不知將軍您意下如何?”

聽完這話,孟聚的第一反應是冷笑:“等戰事告一段落”——且不說北伐戰爭真打起來也不知道要持續個十年還是二十年,就算戰爭真的勝利了,那時候余淮烈也好,荊襄軍的武官們也好,哪個不是功勛等身的大功臣了?那時候,誰還會為這麽樁打架鬥毆的小案子來追究那這些載譽歸來的功勛武官?

最關鍵的一條:等北伐結束了,鮮卑人被消滅了,東平軍也失去利用價值,自己也該被投閑擱置了。現在都辦不到懲治肇事者,難道自己還指望那時候皇帝會為自己這個閑散侯爺去得罪功勛大將?

看來,仁興帝還真把自己當傻瓜了。

心中冷笑,孟聚臉上卻是絲毫不露,他誠摯地說:“讓陛下為難,末將深感惶恐。其實陛下不必顧忌末將的,此事朝廷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好了,微臣並不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