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4頁)

原霽眼中的淚向下淌。

雪天暗灰,萬物生寂。

這是怎樣的人間。

原霽緩緩伸手,撫摸她的面孔。在死亡到來前的最後一刻,他恍恍惚惚的,終於不再掩飾自己對她的愛。他手撫摸她的面孔,關幼萱擡起臉,與他對視的時候,想到了自己來到涼州那日晚上,少年將軍從天而降救她的英武。

他始終是那個救她的少年將軍。

原霽緩聲,哽咽:“相逢……即別離啊……萱萱啊……”

每一次他和關幼萱的相遇,都是為了與她告別。

他初在二哥的婚宴上認識她,她坐在馬車上南下歸家;

他再在城戰時救下她,親手將她交給她父親,應下兩人解除婚約;

他最後躺在這裏,以死亡為代價,最後一次與她別離。

人生啊……漫長的愛戀與遠赴,只是為了一次次地與她說“再見”。

倘若相逢即別離……他仍願意一次次遇到她麽?

——人生若有來世,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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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原霽死於建樂二十五年的冬日,關幼萱親手刺了他最後一刀。當懷中那即將及冠的少年將軍在她懷中閉上眼,關幼萱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

她從未哭得那般厲害,從未哭得那般崩潰。

她的愛始終淺於原霽,始終比他晚一步。他愛她的時候,她尚不知情;他推開她的時候,她才試圖去了解他;當他咽下呼吸的時候,她才開始愛上他。

越是了解,越是心疼;越是心疼,越想上前……愛情便是魔咒,他千方百計想她躲開,可她依然躲避不了。

關幼萱抱著死去的少年將軍,崩潰大哭:“你讓我怎麽辦……讓我怎麽辦呀,少青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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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樂二十五年的夏天,關幼萱哭著從自己的夢中醒來。醒來時,床榻空空,只有她一人睡下的痕跡。關幼萱淚水斷斷續續地落,她不穿鞋襪就跳下床,四處想找原霽的蹤跡。

進屋換炭火的姆媽被關幼萱嚇了一跳,道:“這是怎麽了,做噩夢了?”

關幼萱怔怔地看著姆媽,她撲過去:“姆媽!”

她滾燙潮濕的淚水沾在姆媽脖頸上,緊緊地抱住這個人。姆媽心疼地拍她肩膀,關幼萱恍恍惚惚地哭著問:“少青哥呢?”

姆媽笑道:“小夫人果然做噩夢了,來,別急,咱們喝碗奶湯,你夫君就回來啦。”

她哄著關幼萱回床上去坐著:“夫人這一睡睡魔怔了,這幾夜,涼州吵著自立,七郎每夜都在軍營,和將士們商量禦敵之策。二郎和封將軍去益州,解決封家軍之患;但涼州除了漠狄,還有幽州公孫家這個敵人呢,那可不能小覷。

“七郎都好幾夜沒回來了,夫人還讓咱們去給軍營將士們加餐,夫人這是睡得忘了麽?”

關幼萱被姆媽哄回床上,被姆媽摟在懷中勸,她才慢慢心跳平復,想起來了。是了,涼州決定要擁小太子上位,涼州要為自己的未來博一個出路,要將希望押在小太子身上——

只要蔣墨一直陪在小太子身邊,蔣墨長期地影響小太子對涼州的態度,那涼州就能獲得朝廷的理解與支持。

這和夢中原霽想的一樣。

只是在夢中,沒有人幫原霽罷了。

關幼萱心裏知道那不過是夢,可她心裏仍然不安極了。見不到原霽活著,她心裏的恐懼無處發泄。關幼萱垂下眼:“姆媽,你讓人去軍營一趟,讓夫君回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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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幼萱在家中用早膳時,便聽到外面侍女們高興地傳話:“七郎回來啦。”

關幼萱一愣,她當即不吃飯了,起身就往外跑。原霽上台階時,被從氈簾後的寢舍中沖出來的女郎撞過來。他立馬按住關幼萱的肩,將人抱進了懷裏。

關幼萱抱緊他勁瘦窄腰,聽到他穩健的心跳,才相信他還活著。

原霽微愣,沒想到自己夫人這般熱情。院子裏的侍女仆從們都沖著他們笑,原霽始覺得不好意思,推了推關幼萱:“好啦,我還沒洗澡呢,身上全是味兒。你不是嫌我麽?”

關幼萱仰頭:“我錯了。只要是你,你什麽樣子我都不嫌棄你。你忘了以前不懂事的我吧。”

原霽頓一下,低頭看她。

他微微笑起來,手掐她臉頰:“這是怎麽了,突然對我這麽體諒了?”

關幼萱:“夫君……”

原霽:“好啦好啦,有什麽話咱們進屋說嘛。”

原霽強硬地摟著她往屋中推,關幼萱一邊被他推著走,一邊仰頭問:“夫君,涼州真的要擁太子麽,要開始打仗了?”

原霽:“是啊。咱們壓力大了,我猜測啊,現在梁王能說動的軍,就是幽州公孫家,能給涼州壓力了。”

他說起這個,面色微陰郁。

二人進了屋,關幼萱拿過熱巾給他擦面。她看他這副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他為封嘉雪和原讓的離開不痛快——封嘉雪走就罷了,原讓竟然只留了一封書,就說自己跟封嘉雪合作去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