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2/4頁)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閉著眼睛。整個帳子裏都是花蜜一般的香,時而濃,時而清。他的精神亢奮,他手搭在關幼萱後背上,多少次想不管不顧。他懊惱她的腳傷不是什麽……

如果、如果……

帶著“如果”的幻想,天蒙蒙亮時,軍號吹響,原霽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他拉開帳子,晨光熹微,他就著昏暗的光看那縮在被褥中小小一團的妻子。她長發淩亂散在枕上,露出的半張面頰透著瓷一般的柔白色。眼睫烏濃,肌膚吹彈可破。

原霽喉頭滾了一下,握緊拳頭。

他知道她沒有睡著,她不可能逃得過他的眼睛。原霽茫然無措地立了一會兒,他俯身拂開她面頰上的發,極輕地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

原霽聲音沙啞:“萱萱……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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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子外的集合聲遠去,大批軍士被帶出營。擁被坐在將軍帳中的將軍夫人慌慌張張地赤腳下床,一疊聲地跳著腳喊侍女:“來人,來人!”

侍女們和姆媽魚貫而入,被關幼萱跳下床的動作嚇住。

關幼萱急急忙忙的:“姆媽,咱們收拾行李,趕緊走吧。我、我腳疼,我要回家,找、找好的大夫上藥……我想念家中嫂嫂們,還有二哥,還有金姨。”

姆媽一怔:“可是小七才走……”

關幼萱睜著無辜的眼睛:“正是夫君不在,我才急忙走呀。我在這裏拖累夫君,還弄傷了腳,讓夫君為難。我要做懂事的將軍夫人,不能留在這裏給夫君添亂的。姆媽,咱們走吧!”

姆媽心裏知道小七夫人表面天真單純,內心有自己的機靈俏皮。小七夫人恐怕是和小七郎鬧了什麽別扭,才這般著急地要逃跑。姆媽有心想勸,但是關幼萱難得表現出固執的樣子來,於是一整個晌午,小七夫人便帶著她的侍女們,還有表妹金鈴兒,走得幹幹凈凈。

就如她來時一般匆匆。

關幼萱離開的時候,原霽還一身塵土地趴在作戰山頭挖洞做陷阱,等著將漠狄人一軍。他專心致志地拿著地形圖研究戰局,滿心都是打仗。天剛下過雨,敵人不會冒進來,正是他們布陷阱的好時機。

原霽想得美滋滋:他已到了輪崗換離的時間。等他這幾日將軍務與來替換他的將軍交接清楚,他就可以帶著關幼萱回武威家中去了。

小七郎初初體會到夫妻間的好處,他新奇又興奮,對自己妻子的身體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興趣——而從小到大,小七郎對什麽感興趣,他都必然要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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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關幼萱和原霽捉迷藏之時,漠狄王庭之中,蔣墨終於見到了他想看到的——

他打發掉所有人,找了無數借口從跟著張望若的仆從中溜出來。他立在一處宮廷後的花圃中,見到了滿園的枯草。

這與他想象中的植物不一樣。他那個在長安的混蛋父親告訴他的,分明是一種紅色的、火焰一般、花瓣如絲線一般的花。原淮野在長安查不出那種花,又懷疑那種花有問題。可是蔣墨在漠狄,同樣查不到。

蔣墨感到自己受到戲弄,面孔微微扭曲一下。

但他又讓自己鎮定:阿父不會在這種事上哄騙他。但是阿父自己也僅僅是猜測,猜測算不得準。

也許他漠狄一行,根本得不到有用的。

可是蔣墨偏不服氣——憑什麽他得不到有用的?原霽那個大傻子都能在涼州混出一片天,他就不行?

蔣墨眼前看到的滿園枯草,已經是蔣墨在漠狄王庭找到的,最接近他想象的植物。只因若是這片花圃不重要,漠狄人不會裏三層外三層地派人日夜看照。至於這些花草到底什麽用,可以等他帶回大魏後再研究。

蔣墨垂著眼,開始琢磨怎樣將這些枯草從漠狄王庭中偷出來。

……到了他利用完張望若、拋棄張望若那個混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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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鷹飛,楓紅滿地。

放走“十步”出去覓食,關幼萱坐在窗前,安安靜靜地鋪開一頁宣紙,準備寫大字。練字便是練心,這是她從自己的大儒父親那裏學到的。

關幼萱一個字還沒寫完,侍女便急匆匆地進來,聲音裏透著歡喜:“夫人,太好啦,咱們家七郎回來了——”

關幼萱手腕一抖,筆墨濃郁的一撇劃了出去。她的整張宣紙被毀,但是她顧不上看那些,關幼萱吃驚地擡眼,聲音緊繃:“什、什麽……夫君回來?不、不是說……他明日才會到家麽?”

侍女天真道:“是呀,按照行程,小七郎本應明日才到的。但是咱們得到的消息,是七郎甩開後面的人,快馬加鞭先走一步。七郎的馬術,那自然是極好的!”

侍女目中散發著崇拜的光,好像依然看到自家七郎何其威武昂然、鮮衣怒馬的俊朗模樣。

侍女再對著關幼萱笑:“小七郎必是想家了,著急見小七夫人,才這麽快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