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原霽大腦空白, 緊接著撐不住笑。她的“我愛你”,讓他像只魚一般,心裏頭咕嚕嚕, 向上冒泡泡——

這是一個誠實的小娘子!

關幼萱不光會說“少青哥哥我愛你”, 她還會引申。她仰著臉問他:“少青哥哥愛不愛我?”

原霽一愣。

他唇角抿笑,自得地繃緊下頜。他別扭的:“你求我我就……”

原霽的快樂沒持續下去,他那喝醉酒後卻從臉上看不出來的小夫人磨蹭間, 滾燙的額頭抵著他冰涼的臂甲。關幼萱並沒有聽原霽的宣言, 醉酒後她變得遲鈍, 感受卻更以自己為先。

關幼萱嚷道:“你胳膊好硬啊,這是什麽, 我頭被你撞紅了。你脫、脫掉!”

原霽立刻推她在他身上亂摸的手, 板起臉:“別動!這是臂甲,不能脫……別碰這裏,這裏有匕首,別摸, 會流血的!”

少年郎君是大元帥的親弟弟, 一身裝備齊全。他身上臂甲、臂刃不少,盡是些奇怪的、精巧的小玩意兒,叮叮咣咣一大片。可他平時走起路來威風凜凜、蹦跳自如,哪裏想得到他穿的衣服這般重?

只片刻功夫,原霽滿頭大汗地制止醉酒小娘子, 關幼萱卻已迷迷糊糊地從他身上搜出了不少殺敵傷人的東西。例如匕首、繩索、彎鉤、哨子、火折子、迷藥……關幼萱仰頭,吃驚地瞪圓眼睛。

原霽也有點臉紅。他想了下,耐心地跟她解釋:“我、我這是本來就這麽多東西, 不是針對你,自然也不是不信任枕畔人。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淑女, 也傷不到我……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

關幼萱趁著他絮絮叨叨又開始廢話的時候,小心翼翼地去夠被他藏到身後的酒壇。

原霽低頭看去,見濃密如簾的長睫下,小女郎的眼睛亮亮的,又瞪得微圓,十分可愛。只是她偷偷摸摸看的,不是他,是酒壇子。

關幼萱的手眼看就要夠到酒了,原霽看到她細薄的嘴角翹起,那是壓抑不住的快樂。

原霽淡定地伸出手,把酒挪一個位置。

關幼萱:“……”

由一個人的醉態,便能觀到一個人平時的品性。原霽經常用這種方法觀察營裏的老兵,而今他觀察自己的妻子。見關幼萱不急不躁,抿著唇,仍努力地去夠新的位置,還想要酒壇。

原霽再挪一個位置。

關幼萱呆一下後,唇抿得更緊了。她重新去夠。

原霽再伸手,這一次,關幼萱撲來抓住他的手,嚷道:“大壞蛋!”

她低頭就要咬他手腕,原霽當機立斷伸出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腮幫,硬是讓她閉不了嘴。關幼萱仰起的眼睛淚水汪汪,原霽一怔,松開了掐她腮幫的手。

關幼萱揉自己的腮幫子,瞪他一眼,往遠離他的地方挪。

原霽幹咳一聲,抓住她的肩,亂七八糟地把她往懷裏抱。原霽尷尬:“別哭別哭,我沒控制好力氣……你太弱了。”

關幼萱不肯被他抱,固執地往外鉆:“你是誰?”

原霽一呆,然後微怒:“你真是喝多了,我是誰你都不知道。我是你夫君!”

關幼萱推他硬邦邦的胸膛:“你才不是我夫君。我以後會嫁人,我現在還沒有嫁人。你不要碰我。”

原霽跟一個醉鬼較勁:“憑什麽說我不是你夫君?”

關幼萱被他抓肩摟抱得很不舒服,她長發都被他弄亂了,被壓在他懷裏,喘氣微微,雪腮終於染上了淺紅色。她仰臉認真地說:“夫君會疼我愛我,你弄得我好痛。你必然不是我夫君。”

原霽愣愣地看著她。

半晌,他緩緩松開了緊抓著她的肩,給了她自由。關幼萱松口氣,晃一晃自己的腦袋,她跌跌撞撞站起來時,原霽伸手握住她的手。關幼萱又要斥責他,要他放開她時。

聽到原霽低聲:“你要做什麽?我陪你。”

在關幼萱迷亂的記憶中,那一晚的胡鬧,留著他低啞的、輕柔的、呵護一般小心翼翼的聲音:“夫君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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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小七郎做慣了涼州小霸王,無法無天慣了。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讓著他。

這晚是第一次,他小心地收掉自己身上尖銳的寒刃,將刀劍全都封鞘。關幼萱對他來說是一朵新奇的、柔弱的花,他要照顧這花,便首先要自己不傷到她。

原小七郎壓抑自己的本性,陪關幼萱在他們的府邸亂逛。他除了不給她酒喝,陪她將星星月亮都看了一遍。她身上的柔軟,讓他短暫地忘掉這幾日看到的人間殘酷摧殘,舒緩他心中對戰死兵士們的壓力。

那圓滾滾的月亮、每天一個樣的星星有什麽好看,原霽並不知道。但是關幼萱會露出笑容,會聲音甜甜地與他鄭重道謝,原霽心中又吃了蜜一般甜。

“七郎,這……要不要醒酒湯?”府中仆從看到兩人晚上不睡覺、這般鬧,忍不住派人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