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和漠狄開戰是涼州的常態,一切都按部就班。不說輕松,但在漠狄並沒有更大動作的時候,涼州倒也稱不上緊張。

是以,原霽和粱王人手在軍營中劃出道兒比試的時候,圍過來的軍人不少,吆喝聲不住——

“七郎,給咱們涼州爭個面子!”

原霽不在意下方的聲音,狼一樣的目光直盯著前方。他和對面的挑釁武士已對招百回,雙方來回這般,對面那武士臉色已經凝重,不如最開始那般輕蔑。

而下方的喝彩聲更大,都是對著原霽。

打鬥中,原霽目光微垂,睫毛陰翳如簾。他的目光再擦過此人的肩頭,看向那幾個要被這人帶走的並州軍人。

粱王派人來涼州,給的說法是怕朝廷忌諱,所以偷偷招兵買馬。但是粱王不提前跟涼州打招呼,這些人明顯有通敵嫌疑……二哥被粱王施壓,只能放人。

原霽微皺眉這些並州軍人所謀非小,他們本應該死在牢獄中,卻被粱王救了出來。

這些人,既然要出涼州,便一個都不能活著。

如此,在和這武士的“比武”中,原霽就不能一味贏下去了。心中才有決策,原霽立時在對打中賣了一個破綻。對方武士果然眸底大亮,拳腳並擊,毫不留情地揮擊而來。

原霽硬生生吃了這拳,被踹飛上半空,他一直撞到旗杆才摔在比武台上。下方的噓聲不絕,原霽咽掉喉嚨中的血,灰頭灰臉地從地上爬起來。

他啞聲“再來。”

對面武士與他打了半天,也覬覦這個狼崽子的一身雄渾偉力。他見好就收,虛情假意地望著少年唇角的血跡,關心道“在下不過是幫原二郎管教一下弟弟,卻並不想真的傷了七郎。我看,今天就這麽算了吧。”

原霽吃力地邁開腳步,人卻穩穩地攔在欲下台的武士面前。

武士皺起了眉。

原霽道“我還能打。”

對面武士“不必如此。”

原霽沉思了下,說“這樣,我以軍團的方式和你打,這樣你也不會覺得占我便宜了。我既然是校尉,手下就還是有幾個人的。我們十幾個人一起上,你們所有人一起上。大家酣暢淋漓地打一場,這次我若輸了,我就不再糾纏。”

武士遲疑。

原霽當即管束翼要名冊,他問“軍營中哪十個人歸我管啊?”

在台下觀戰的束翼伶俐地甩開教訓他的束遠,一溜煙地跳上比武台,高興地拿著花名冊遞給原霽。而原霽這生疏的架勢,讓對面的武士們面色微松——原霽連自己的部下都不認識,可見此法並非針對自己。

一會兒,原霽對照著花名冊,將十個軍人喊上來。十個人恭敬響亮地叫一聲“校尉!咱們終於見到您一面了!”

下方軍人們哄堂大笑,原霽臉紅咳一聲。而梁王那邊的武士們看到上台的軍人們的體格,也都放下心來。

不過是尋常軍人。並不是那日原霽帶人一起去青萍馬場的百名精英中挑出的十個人。

梁王這邊為首的武士心頭猛跳兩下,覺得不安。但原霽這般挑釁,他身後的人也是軍人,便受不了激,紛紛要求應戰。最後,那為首武士只好朗聲“好,既然原七郎執意要比,我等就再教教原七郎!只是七郎,這一次再輸了,就不要學小娃娃耍賴了——我們可不是你二哥!”

原霽揚起下巴,桀驁而漫不經心“來。”

他的眼睛一一掃過上台的所有敵人的臉,目光再如有實質一般,一一看過他們薄弱的地方。

他要這些人全都重傷在此,等走出涼州不過數日,他們全因傷重而死。如此力道之間的玄機難以把握,但原霽從小跟人打架到大——他最清楚如何不露聲色地取人性命,又不在當場暴露了。

原霽負手撩袍,瞳眸竄出火焰般高灼的光,高聲重復“來!”

台上十人與十人的對決,比方才的單人對打激烈了很多。最精彩的地方,在於涼州這邊,原霽身後的十人像擺設。原霽把同伴丟在身後,一個人直沖敵人陣營。

這於軍法上是大忌。

對方那疑神疑鬼的為首武士終於一哂,放松下來原七郎到底是少年人,受不得激。自己竟以為對方有什麽謀略,實在高看原霽。

原家人並非那般厲害嘛。

練武台下,四方觀看他們鬥毆的群眾中,束遠揪著束翼的耳朵,再次寒著臉訓斥。束翼心系七郎的比武,低著頭不服氣,在束遠看不到的地方做鬼臉。

旁邊軍人肆無忌憚,嘩然大笑。

束遠一下子看出問題,氣不打一出來“束翼!讓你跟著七郎,是約束他,不是他打架,你喝彩……”

束遠這邊教訓得正熱鬧時,男人嘈雜中,一個小娘子提著裙裾,噠噠噠地在一軍人的領路下氣喘籲籲地跑過來。萬綠叢中一點紅,所有男人的目光都直直地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