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新希望

此等關鍵時刻, 雍理哪會說錯話:“你怎會礙事?分明是那李擎不懂事!”

沈君兆嘴上說著自己礙事,卻沒有丁點要回避的意思:“那陛下不見他了?”

雍理噎了下。

沈君兆:“看來臣還是……”

雍理握著他手道:“你且在這,朕看看他有什麽事。”

沈君兆眼尾沾了笑意:“不太好吧, 萬一他有什麽悄悄話想說與陛下聽。”

雍理篤定道:“什麽悄悄不悄悄的,你都能聽。”

沈君兆本也沒想走, 此時更是留得正大光明。

李擎入殿時, 大雍帝相當然沒有手牽手坐一起。

‘心閣長明’四字匾額下,元曜帝高坐龍椅,沈君兆候在一側, 手裏依舊拿了份折子,眼尾漫不經心地掃向殿中少年。

李擎是低頭入內, 行的是大禮。

雍理擡了擡手。

趙泉:“起!”

按例,李擎依舊是不能擡頭的, 他盯著自己的腳尖, 也就不知道這殿裏還有位首輔大人。

雍理倒是想讓他擡擡頭, 看看他身邊的沈相, 拎明白了再說話, 省得給他添麻煩。

可惜了他不敢讓李擎擡頭, 回頭沈君兆給他一句:“看來李擎的容貌很討陛下歡心。”他就百口莫辯了!

偽前科累累, 雍理心裏苦。

好在李擎這個時辰過來, 不是自薦枕席, 而是寫了一整個白日的策論,按捺不住胸中激蕩,很想給雍理看上一看。

也是雍理之前待他太過和善, 加上學問淵博,讓他有了敬服孺慕之心。

雍理也的確說過,若是有好的文章, 盡管呈給他看,不拘時辰。

雍理一聽是策論,頗有些興致:“拿來給朕……”

話沒說完,雍理一激靈,改了話頭:“直接念給朕聽吧!”

好男人拒絕私下相授,既是策論就正大光明的讀吧!

元曜帝想得挺好,卻差點把自己的未來肱股之臣給坑到尿褲子。

彼時李擎依舊不知沈君兆在,他隱約察覺到雍理旁邊有人,但以為是子難法師,並未想太多。

他這陣子大起大落,少年心性本就銳氣十足,這會兒又承了陛下恩典,又崇拜陛下品德,更加敬服的是陛下的宏圖偉志。他本就有報國之心,此刻只覺明主在前,恨不能為其肝腦塗地。

這一篇策論寫得相當激進,估計連烏弘朗看了都得自愧不如。

出身世族,李家嫡次子,差點被戲耍成宮妃的李舉之,寫得是一篇守衛皇權,割裂世族,緩釋兵權的激昂文章。

他起初是垂首念著,後來情緒逐漸激動,心中禮數仍在,卻想要擡頭向陛下一表忠心。

寒門世族,皆是臣民。大雍之上,帝王為尊。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真正的禮數,該是以君為天,民為心,臣恭之!

正說到激昂處,李擎戛然而止。

少年郎如同那被勒住脖子的小雞仔,霎時目瞪口呆。

雍理:“……咳。”

被李擎重點指罵,噴了個狗血淋頭,理應滿門抄斬的權臣沈君兆:“……”

撲通一聲。

跪下的不是李舉之,是周遭一片宮人,此時此刻的泉大總管只恨自己不會遁地之術——沈相要是當晚逼宮造反,李擎李小子就是罪魁禍首!你要死就死,你們李家一起死也沒事,幹嘛拖累我們嗚嗚嗚!

李擎也是被嚇傻了,傻得面色蒼白,薄唇微顫,腿直哆嗦。

讓雍理意外的是,這小子沒跪。

看得出怕——怕也很正常,自己不怕死,總也怕連累旁人。

但怕歸怕,卻沒有屈服,這心智非同一般。

若說之前雍理只是一般二般地欣賞李擎,此時卻是十二分欣賞了。

孺子可教也。

誰敢想李義海那老油頭,竟生出這麽個剛烈勇猛的小兒子。

雍理起身走下台階,輕描淡寫道:“沈相是朕之臂膀,下次可不許這般胡說八道了。”

李擎一激靈,跪下道:“是草民妄言,懇請陛下降罪!”

雍理笑眯眯的:“是該罰。”

李擎後背緊繃。

雍理不輕不重地彈了他額頭一下:“下去吧,禁足十日,把小戴記抄上十遍。”

李擎一怔,眼眶通紅,重重磕了個響頭:“謝主隆恩。”

這算罰嗎,這根本就是在護著他。

他今日何等冒進莽撞,陛下仍不惜惹惱沈相而護他性命。

此等大恩、仁義,李擎只恨自己無能孱弱,不能為國效力,為君效命!

人都走了,雍理變臉如翻書,立刻馬上把李擎給罵了個狗血淋頭。

沈君兆:“……”

雍理悄摸摸碰他手背:“阿兆不和那等小孩一般見識。”

沈君兆:“呵呵。”

雍理知他沒生氣,扣住他手指道:“嗨呀,沒想到李義海那軟骨頭生了個這麽硬氣的兒子。”

沈君兆一邊說著:“陛下如此喜歡,不如去偏殿同他秉燭夜話。”一邊又反手握住雍理,不給他掙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