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告死

黑夜中的劍氣聲威,早把丹崖上下驚動。

也許有很多人盼著余慈死掉,卻又絕不敢讓他死在丹崖上、死在絕壁城中。

獨院剛被劍氣轟塌,周圍的明線暗線便將信息傳了出去,而在余慈純陽符劍刺中來人咽喉之時,邊上已經有十多個聞訊趕來的白日府中人。這些人一個個瞠目結舌,看著眼前的場景,說不出話來。

趕過來的李佑剛叫出謝嚴的名字,便也愣了。他因為不放心余慈在白日府的安全,多留了一夜,準備等余慈和謝嚴正式見面之後,再啟程返回宗門。哪知半夜驚起,看到的卻是這麽一幕。

還好,李佑總算是對自家長輩的性情有所了解,驚後便笑:“謝師伯,你和余師弟演的這是哪一出啊!”

果然是謝嚴!

這位在於舟老道和李佑口中都極是孤僻的仙長,看上去確實有那麽點兒味道。他顴骨甚高,面部便顯瘦,嘴唇總是抿著的,頗是嚴肅。讓人印象深刻的是,此人的眼眸是水色的,瞳仁近乎透明,像是一塊琉璃打制的假眼,又像是蒙著一層冰霜,直視之下就非常別扭,與其表情合在一起,便感覺他時刻都在挑剔別人的錯處。

總之,這是個讓人第一眼很難生出好感的人物。

此時,這位仙長用那怪異的眼睛盯著他,余慈這才記起,自家的符劍還抵在人家喉嚨下,忙收了劍,卻發現自己的腿腳已是軟綿綿地不著力,偏偏現在又絕不能泄勁兒,只能強撐著拱拱手:

“弟子余慈,見過謝仙長。”

謝嚴沒有立刻回應,只是拿眼打量,半晌,方道:

“很直接,殺性很重……”

這當然不是說余慈的招呼,而是指他剛才的劍勢。余慈現在是什麽都不記得了,但從清醒後的情況來看,當時他或許是拿出了以命搏命的姿態,對他來說,這就是本能。

看語氣神情,謝嚴對那貫喉一劍並不介意,倒似是等著余慈使出那一劍似的。目光再一轉,見這位仙長手中持一把黑鞘長劍,樣式簡單樸素,是個劍不離手的,余慈便有點兒明白,這位仙長剛才所說的“用劍說話”的意思了。

大概是認為“劍如其人”吧……未免偏頗了些。

謝嚴才不管余慈是怎麽個想法,事實上那句評價過後,他就移過視線,對笑嘻嘻迎上來的李佑也懶得搭理,只對著旁觀的白日府諸人道:

“金煥何在?”

在白日府諸人眼中,謝嚴和余慈是完全兩個概念。即使是府主被直呼其名,他們也覺得理所當然。馬上就有剛剛趕到的陸揚出列,恭恭敬敬地道:“稟仙長,府主因西山有妖魔影蹤,外出……”

謝嚴直接打斷陸揚的話:“叫他回來見我。”

陸揚忙又應聲,且迅速將這命令吩咐下去。

余慈看著這一幕,突然間很想知道那個高傲的金煥面對謝嚴的時候,又會是怎麽一種模樣,是擺出以往的姿態,還是換一副面孔?那樣的金煥,他可真要好好見識一下。

李佑被謝嚴無視慣了,也不尷尬,徑直湊到余慈身邊,對他豎起了大拇指,低笑道:“這麽多年,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刺謝師伯的脖子,你那一劍真是爽利!”

“那是仙長讓我……”

“廢話,他當然是讓你。謝師伯可是步虛上階修為,和真人長生的境界也只差一線而已,毫無疑義是三代弟子第一人。可是敢在他劍下還手強攻的,全宗門的小輩裏能有幾個?不怕你笑話,第一次和謝師伯對劍,我直接把劍扔了,後來好慘……”

余慈方一笑,卻聽那邊謝嚴道:“品相不錯,卻沒有半點兒精氣神,等著那群奸商砍價嗎?”

話音響起的時候,謝嚴提起了地上的籠子。

剛剛一輪劍氣風暴,余慈居住的小院徹底坍塌,可籠內的魚龍竟然是毫發無損,顯然受了特殊照顧。

余慈正想說話,便見謝嚴在籠頂一拍,柵欄嗡地一震,“三陰落魂柵”的禁制便給抹掉。籠子裏,魚龍開始也沒反應過來,小腦袋還歪了歪,似乎在疑惑。但等它明白了局勢,只虛影一閃,便從柵欄空隙中電射而出,轉眼撲入黑暗之中,把驚人的速度展現得淋漓盡致。

李佑在旁邊叫起來:“哎,跑了……”

話音未落,謝嚴手中長劍微顫,灼目的劍光瞬間將黑暗照亮,劍光到處,旁觀圍觀的白日府仆役執事一個個東倒西歪。余慈瞪大了眼睛,他看得清楚,魚龍細若遊絲的身影瞬間便被劍光吞沒,成為耀眼光芒中一個極細的暗影,隨後劍氣上卷,那小東西便像是被大風吹起的絲線,往天空中飄蕩而去。

“跟我來!”

謝嚴的嗓音貫入耳內,余慈還沒反應過來,身子便是一輕。眼前李佑的臉瞬時變得模糊,接著就是罡風呼嘯,他被謝嚴劍氣裹著,破空直上,轉眼便到了數千尺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