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追憶殺戮時光(二)(第2/3頁)

運氣非常好,斧頭剛好拋在了貼身的護心鏡邊緣上,三根肋骨斷開,還傷著了肺。預先就預備好了的治療法術立刻止血鎮痛,短時間之內不會對行動有影響。

離路口只剩十米左右的距離,兩個半獸人嘴角的獠牙和臉上略有些驚慌的神色都清晰可見了。中間那披著鬥篷的身影依然沒有絲毫反應。

只要沖下山去,跳入多諾河中,就有逃生的機會。桑德斯把所有剩余的魔法力都凝聚在了握劍的雙手中。

懸崖就在眼前,樹的位置阿薩記得很清楚,他飛身跳起。

幸好他在半空扭轉了身體看了一眼,蜥蜴人從身後摸出了一把小弩朝他射來。他淩空低頭彎腰前翻,感覺著弩箭擦著自己的皮膚掠過,然後身體完全飛出了懸崖,直落而下。緊跟而來的蜥蜴人眼睜睜地在懸崖邊上看著他在半空踩斷一根樹枝,用刀再插入另一枝樹枝,完全的緩解掉了下落之勢後安全入水。

最後回望山頭的一眼時,阿薩看見一道白光把整個山頭照耀得如同白晝。

桑德斯手中的劍發出媲美太陽的厲芒。所有的魔法力都已注入劍身。

額頭流下的血已經在左眼裏把一切看到的都變作血紅,桑德斯完全沒有感覺,他所有的精神意志都在這即將揮出的一劍中。

兩個半獸人在強烈的光芒下捂著眼睛向旁邊閃躲,中間那個披著鬥篷的身影依然沒有動。在長劍發出的強烈光芒下,鬥篷下面的那張臉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張人類的臉。略為瘦削,蒼白,雕塑般棱骨分明,也如雕塑般沉靜默然。長長的睫毛下,烏黑的眸子像停留了一千年的無底深潭,興不起任何波動,只靜靜地反射著迎面而來的耀眼劍光。

還有十步的距離,那個人依然沒有絲毫避開的意思,臉上的表情也沒有絲毫的變化,全身上下也沒有任何的動彈。仿佛是一尊從世界開初就佇立在那裏的石像,還會一直在那裏紋絲不動到下一次世界開初。

還有八步,七步,六步,五步四步三步桑德斯前沖踏步三百六十度轉身出劍。足尖在地面的反作用力通過小腿大腿腰部到胸口再上肩膀傳到手腕直達劍身。身體的每一處肌肉都把力量無所保留地一路疊加傳到了這一劍的揮舞中。

這不是人在揮劍,而是劍在操縱人。每一個最細微的動作都是為了把自己的鋒銳和其中一觸即發的魔法力按照最完美的軌道不留絲毫地傾泄而出。所有獸人都停止了動作,完全被這一劍所震撼,吸引。

劍的光芒在旋轉中化成一片光幕,帶著可把整個夜色都劃開的威勢向前急速延伸。並沒有絲毫聲音,但是所有獸人都感覺即將聽到這座山被一分為二的崩裂聲。

所有的速度,力量,魔法,意志,精神,生命中的任何一點微小的存在都在這一劍中全部融合為一再綻放飛濺出前所未有的火花。桑德斯心中已沒有了恐懼,憤怒,甚至連逃生的欲望也失去了。就像一位放情縱歌的歌者唱到了整首詠嘆調的最高潮,只是沉醉於把自己的靈魂溶化,迸發。他即將以最高昂的音符把眼前那具血肉之體像分割一個虛構的想象般一分為二……

那道輝煌無比,仿佛能延續到世界盡頭發出開天辟地巨響的光幕驟然消失,被一只手還原成了一把靜止不動的劍。

這是只很幹凈,很修長的手。手指很長,每一個骨節都很勻稱,突起得很好看,使人一看到就會自然而然地聯想起一切優雅的詞匯和動作。

這只優雅的手以一個與之相配的優雅的手勢,像拈住一只空中飛舞著的蝴蝶一樣捏住了劍鋒。

所有一氣呵成淋漓盡致的感覺都突然隨之停頓。桑德斯首先感到的是失落,歌者最美妙的音符即將贊嘆出來的時候突然被割斷了喉嚨的那種失落。然後隨之而來的才是痛楚和恐懼。

想必也同樣優雅的另一只手他看不見,只感覺得到。那已經整個沒入了他的胸膛中,他甚至也感覺得到從背部突出的四只手指同樣是那麽修長,骨節勻稱。

桑德斯張了張嘴,還想發出聲呻吟,卻發現所有的聲音都在喉嚨裏被血淹沒了。似乎全身的血液都被扯到了喉嚨,從氣管,食道向外爭先恐後地蜂擁而出。胸膛裏的手抽出,血液有了更好的宣泄處,立刻歡快舒暢地從喉嚨裏退出改道而行。

桑德斯清晰地感覺自己的力量,意志,精神,剛才還在體內洶湧澎湃的所有東西都和鮮血一起隨著那只手的抽出從身體裏向外一瀉千裏。那些原本那麽實在,充沛,構成了自己生命全部的東西就這樣從胸口的大洞中流出,流出,不管他如何地不願也連一絲挽回的余地也沒有。終於連支撐雙腳站立的力量都在軀體中消散,他頹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