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追憶殺戮時光(二)

當桑德斯看見那只迎面而來的狼人丟下了手裏的武器的時候,就知道這已經不再是一場戰鬥,而將成為單方面的殺戮了。所以他竭盡所能的大聲命令:“全體撤退,能夠逃的盡量逃,回去把這裏的情況報告……”接下來的話他已經忙得沒有空暇說出來了。狼人丟下武器的原因很簡單,那種東西原本就只是對付鎧甲和盾牌的,現在這個對手已經自己放棄了防禦,沒有任何武器比自己的爪子更靈活,更能夠糾纏住對手,讓其窮於應付的了。

食人魔避免了桑德斯的攔截,順利地沖進了人群,開始了一場揮灑血肉的狂歡盛宴。

兩把碩大的狼牙錘並沒有任何的花巧變動,甚至沒有固定的目標,只求能夠挨上盡量多的人體。任何的防具都和紙糊的玩具沒有區別,不能對這兩把恐怖武器的威力有絲毫防礙。在這個血肉和內臟四處飛濺的中心地帶,竟然幾乎沒有一聲慘呼。一旦接觸到那揮舞著的狼牙錘,上一瞬間還是活生生的人立刻就成為了一團武器護甲骨骼肌肉混合成一坨的死物。

食人魔瘋狂地揮動武器,前進,向人多的地方沖擊,踐踏,再沖向另一個人多的方向,如同一台由地獄惡魔開動著的殺戮機器,不斷地把能夠所有能夠接觸到的血肉之軀碾得稀爛,粉碎。

桑德斯的命令已經無關緊要。當食人魔沖入人群的時候,士兵心裏就只有歇斯底裏的恐怖。士兵們向山路口狂湧而去,絕大多數都被食人魔在中間攔截,屠殺,變做一團模糊的血肉,狼人和蜥蜴人則以高超的敏捷狙殺能夠逃過去的。而守在路口的兩個獸人則拿出了兩只較小的弩箭,對著偶爾能夠沖近路口的人發射,箭無虛發,全都從腦門上直透而過。有的士兵在極端的恐懼中從懸崖上跳下,拉出一條很長的慘叫後嘎然而止。

還在山頭上的人則連慘叫也發不出。

當人面臨死亡的恐懼而逃跑,卻又知道最終仍然還是化成一灘血肉,恐懼和絕望會將所有的力氣和神志都蠶食得涓滴不剩,僅余的是一種哭喊般的哀號。那是種沒聽過的人永遠無法靠臆想感受的聲音。

哀號聲蔓延的海洋,骨骼碎裂肌體變形的奇怪聲音,武器撕破空氣和肉的音調互相交錯起伏,合成一曲人一但聽過就永生不忘的協奏曲。一個剛才明明就還和自己一樣的同類,突然就能夠看得見白生生的骨頭翻出,內臟還在搏動卻已經被拉出體外了,血和肉廉價得比垃圾還垃圾。阿薩突然明白了‘地獄’這個詞的準確涵義。

半截士兵的屍體飛過來落在正殺得難解難分的阿薩和蜥蜴人旁邊。屍體腹部以下被巨力拉成了兩截,內臟撒著一路延伸到遠在十多米的下半身處。

阿薩記得這個士兵,在征兵檢查的時候和自己動過手,那原本很有力的,曾經和自己糾纏在一起的臂膀像爛泥一樣被壓扁,和手中的鐵盾一起鑲嵌進胸口中。

混合了悲傷的恐懼蜂擁而來立刻掩蓋了他的所有鬥志。不要命的幾刀攻擊,終於把蜥蜴人在迫得向後跳出,阿薩抓住這個轉瞬即逝的機會轉身飛奔進營地。

桑德斯也幾乎在同一時間和阿薩采取了同一動作。幾劍急攻後,額頭上一塊頭皮隨著狼人後退而被抓了下來。他所站的位置更接近前方的路口,食人魔和蜥蜴人都在他身後,所以他奔向只剩下兩只獸人和那個披著鬥篷的身影占據著的路口。

背後一陣巨大的風聲,一只狼牙錘從他頭頂掠過,帶著可把他變成一灘爛泥的威勢飛向山下。

桑德斯回頭瞥了一眼,唯一的一個還幸存的士兵摟住了食人魔的頭,使他扔出的錘略高了些。

“隊長,跑……”士兵用盡僅存的力氣狂喊。沾滿了血的臉有些猙獰,那是張被無數傷痕扭曲了的臉,一半的臉曾經被錘類武器打碎後凹進去了。這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兵,大概他倒地裝死,趁不注意才摟住了食人魔的頭。

就在這一瞥中他也看見了那只狼人揀起了地上的一把斧頭拋來。斧頭在空中急速旋轉著拉成一條直線追向他的後背。

他已經不能左右躲閃。現在已是在全力的奔跑,一旦左右移動就只能是就地翻滾,而後面的狼人立刻就會追上來把他重新纏住。

傳來一聲食人魔的咆哮,然後是半聲慘叫和一種很奇怪的聲音。好象是把很多枯枝放進濕的毛巾用力扭動,密密麻麻的斷裂聲和液體滲出的聲音混合起來。

桑德斯沒有再向後看的空暇,他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右腿上向前猛的跳出,同時把長劍向背上一負,護住脊椎,凝聚魔法準備好一個治療法術。

一聲悶響。桑德斯在空中滑出一段距離落地,幾步踉蹌,噴出一口鮮血,然後重新沖向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