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夜深了, 萬籟寂靜只那更夫的銅鑼聲遠遠蕩開,在府城某處,一座種植著紫藤花的小院也如其他地方一般, 陷入了黑暗之中。

小院的主人,一對年輕夫婦躺在床上睡著了, 一個男子面有病容平靜地睡在外側,手規矩地擺放在被面上,一個女子睡在裏側,眉頭緊皺, 手也抓住了被褥, 似乎陷入了噩夢之中。

……

一年前

劉玉真從那屋子脫離了出來, 到底受了寒氣病了兩日, 昏昏沉沉的外頭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不知曉。

等她醒來的時候,她“失貞”的傳聞已暗暗在劉家蔓延開來, 也不知從哪兒起的頭,等大太太知道的時候有幾位族老已找上門來,詢問此事真假, 欲以族規處置。

劉大太太曾氏身為寡婦, 又是輩分低的兒媳婦, 還沒有誥命在身連議事的堂屋都進不去, 在屋裏急得團團轉。

“快!嬤嬤,”她緊緊地拉著徐嬤嬤的手, “都這時候了, 不要在乎銀子, 我要知道他們在商量什麽!”

徐嬤嬤也臉色沉重,翻出銀票急急忙忙地走了。

“佛祖保佑!菩薩保佑!漫天諸佛保佑!”她滿屋子亂轉,而後似乎想起了什麽,快步走入一間香火繚繞的屋子,匆匆地給一牌位上了兩炷香,連拜了幾下。

“夫君,你是最疼真姐兒的,一定要保佑她此番逢兇化吉,渡過難關!只要她此番平安度過,我,”說到此處她語氣哽咽,“我,我就再也不怨你了……”

……

另一端,正中的堂屋內,聽聞幾位族老的來意,老太太怒不可赦,“這可如何是好?這女子的名節豈容輕忽?婉娘,你這就帶了人,去把那嘴碎的婆子丫鬟們都綁來,灌了啞藥先押解到莊子上去,下半輩子都不要讓她們出來了。”

“至於旁的,領了人去盤問,凡是與她們討論過此事的,都一並處置了,這件事,決不能傳到外頭去!真姐兒尚未定親呢,好在知道此事的人少,還來得及。”

劉二太太領命出去了。

老太太又道:“真姐兒,就送去莊子上住一陣子,正好我有處莊子就在慈悲寺下方,便送她去沐浴佛恩吧,如此過上一年半載再接回來,往外頭找門低些的婚事也就罷了。”

老太太說到此處已是伸手抹淚,“我可憐的真姐兒……”

但幾位族老對視一眼,卻有不同的意見。

“三侄媳婦,”一個刻板臉老頭冷冷地道:“這樣的事豈是打殺幾個下人就能了事的?這罪魁禍首既已送去了家廟倒也罷了,但這貴府大房的劉十八……”

“我們劉家已傳一十五代,在這清源縣紮根也有上百個年頭了,繁衍了五代子孫,五代之內,無作奸犯科之男,亦無二嫁之女。按照族規,劉十八與外男私相授受,應送去家廟修行,青燈古佛一生,為祖宗祈福!”

“不錯,”另一個年輕些的族老捋著長須,點頭,“族規乃我劉氏一族立足之根本,族風所在,不容輕忽!”

“是極是極。”族長也點頭。

“這……”老太太為難道:“真姐兒自幼乖巧懂事,此番只是一時不察被人所害,豈能怪罪於她?況且老大媳婦守寡多年,一直慎言慎行,恪守本分,真姐兒是她與我家老大的獨苗,若真送去了家廟,豈不是教母女分離,有違人倫?”

“是啊,”劉二老爺與劉三老爺也勸道:“我大嫂與大哥就這麽兩個女兒,家廟清苦了些,不如網開一面?”

幾位族老又是對視一眼,那刻板臉又道:“三侄媳婦,你嫁入劉家也有四五十年了,咱們劉家族規如何,你也知道。遠的不說,八年前,老七家中那兒媳婦便是如此,不但被沉了塘,名字也從族譜上抹了。”

“再近些,三年前老十四家裏那不成器的孫女,與一有婦之夫私相授受,原本也是要送去家廟的,但她的父母苦苦哀求,便一頂轎子送去那人府上做了妾。”

“做了妾的女子那名字也是要從族譜上抹了的,不過好歹比沒了性命強些,我聽聞陳秀才不願娶她?也罷,看在她那死去父親的份上,若是陳秀才願意納她為妾也可。”

“不錯,”另一個也點頭,“我們劉氏一族向來是贍養孤寡,勤做善事的,若是陳秀才願意娶她為妻或者納她為妾,也不是不可網開一面,只是若是納妾,這名字還是要從族譜上抹去的。”

族長是個年輕些的,這時候總結道:“聽聞陳秀才目前還在貴府養病?不如三嬸娘派人去詢問一番,若是他應下也就罷了,若是不應,那這兩日就把人送走吧。”

“貴府還有幾位姑娘尚未婚配,夜長夢多不能因小失大影響她們的名節啊……”

……

大房·隨園

徐嬤嬤急匆匆地跑了來,“太太,太太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