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本家(第3/5頁)

他個子不算很高,腿也不長,就顯得姿勢有些滑稽。

聞時冷著臉跟過來,看到他時愣了一下。

身後周煦已經開口道:“大東?”

大東看著這群人走近,氣都快沒了。聽到周煦熟悉的粗啞嗓音,如獲救命稻草,這才憋出一句變了調的:“昂……”

謝問目光掃過他的腿腳:“你怎麽不跑?”

他語氣是玩笑的,卻讓聞時抿著的唇線變得更加蒼白板直。

大東朝救命稻草周煦又瞄了幾眼,想說我是打算跑來著,但臨到關頭,就是沒提起腳。因為他看著那條陡然擴大的分界線,看到所有人慣性的、唯恐避之不及的反應,忽然覺得有點寒心。

他神經堪比炮筒,粗糙地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生出這樣的想法,覺得這涇渭分明的一幕實在有點紮眼。他想,作為跟著聞時、謝問一起入過籠的人,他如果跟著避讓,那就太不是個東西了。

但怕還是怕的……

他只要想想自己管面前這個人叫過多少句“病秧子”,他就要死了。

他在這種窒息的狀態下咽了口唾沫,囁嚅道:“你們……你們救過我,在籠裏。”

謝問挑起眉。

一旦開了這個口,他就順暢多了:“不止一回,還有大火燒過來的時候,忽然擋過來的金翅大鵬鳥。”

“——的翅膀虛影。”老毛跟聞時一樣板著個臉,嚴謹地補了一句。

“對,反正那不是我能弄出來的。”大東說,“我差得遠呢,沒那個能耐。”

從三米店那個籠出來,他就總會想起那一幕,反復想、反復琢磨,有時候想著想著就會發起呆來。他當然幻想過自己還有隱藏的天資,在危急之時被激發出來,然後震驚眾人。但他心裏其實比誰都清楚,即便是道虛影,也遠遠超出了他的能力。

那就是有人出手救了他們,還把功勞推到了他頭上,而他至今也沒能找到一個機會說句謝謝。

他應該說聲謝謝的,但他五大三粗毛躁慣了,也不是什麽好脾氣的禮貌人,這句話他總以別的方式一帶而過,這輩子也沒說過幾回,在這種場面下,沖著謝問和聞時,更是怎麽也說不出口。

於是大東別別扭扭、抓耳撓腮了半天,只想到了一個不那麽魯莽的表達。

那是他跟著師父修習傀術之初學來的一個古禮。作為一個急性子的年輕人,他始終覺得那動作在現代的那個場合下都不倫不類,所以從沒好好做過。

今天是第一次,他沖著謝問和聞時躬下身,行了個生疏又認真的大禮。

“你……”

這一來,聞時是真的怔住了。

但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大東已經像猴一樣彈了起來,火燒屁股似的從他們面前讓開,竄到了周煦身後,抓著他唯一敢抓的人,平復著自己的心跳。

“我他媽快不行了……”大東小聲對周煦說。

周煦默默瞥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手,“哦”了一聲,裝著大尾巴狼安撫道:“不至於,他們又不吃人。”

大東又縮頭縮腦地環顧一圈,說:“蔔寧老祖呢?我怎麽數都沒數到他,靈相在哪兒呢?”

周煦“嗯——”地拖著音,心說這真是個奇妙的問題:“我想想要怎麽告訴你……”

沒等他跟大東比劃解釋,僵立在空地上懵然許久的張嵐忽然打了個激靈,在風裏咳嗆起來。

她咳得脖臉通紅,血液逆沖到了上面也不見停止,好像要把五臟六腑或是別的什麽東西咳嘔出來才算數。等到她終於直起身來,狼狽地看了謝問和聞時一眼,手背抹過嘴角,才發現那上面有一層淡淡的血跡。

“我……”張嵐聲音都已經咳啞了。

她咽下口中的血味,本想對自己之前的舉動解釋一番,但開了口又發現自己無從解釋。

她只是怔怔地看著手背上的那抹血跡,用力搓了半天,搓到皮膚比血跡還紅,手指都是抖的。

“擡下頭。”聞時沖她說。

張嵐擡起頭來,手指卻還在搓那塊血。她有點亂了,急急開了口:“我跟雅臨是打算等你們睡著了回一趟張家,也不是要做什麽,就是覺得老……”

她習慣性想說“老爺子”,看著手指上的血又卡住了,頓了一下道:“覺得他們那樣會出事,還是想告訴他們一聲。結果下樓就看到這裏已經對上了。”

聞時盯著她的眼珠,又朝謝問看了一眼,擡手用掌根敲了一下她的額心。

那一下不輕不重,張嵐周身一震,閉起了眼,不斷搓著的手指也停了下來。

等到重新睜開,她的眸光終於有了定點。

“動手腳了。”聞時垂下手來。

周煦忽然想起什麽般插話道:“是因為點符水麽?就是小時候見家主,要用符水點額頭那個。”

大東天資一般,小時候沒受過這種待遇。但他聽幾個厲害同輩提過,一直留有印象。上次在三米店的籠裏看見聞時叩那個沈家小姑娘的額心,他還覺得眼熟。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