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邪術(第3/6頁)
要說錯,好像也沒什麽大錯,就是感情上過於幹脆,有點傷人心。
“如果只是我自己,其實也沒什麽。畢竟我皮嘛,不喜歡我也正常。”周煦又說,“但太爺對我小姨和小叔其實也這樣……他們兩個自己沒說過,我從別的地方聽來的。小姨和小叔的爸爸還在的時候,太爺對他倆挺親的,常叫去後屋玩兒。後來那位不是死了嘛,那一年,太爺就跟病……那個張婉親近一些,後來張婉走了,太爺才又想起自己還有倆乖孫呢。”
他說著說著,就忍不住帶上了情緒:“反正我覺得那老頭兒挺沒勁的,雖然身為家主,是要考慮一下後代的資質問題,斟酌一下誰更適合接任。很多人也都說他這樣是為整個張家好,但我不喜歡他。而且……”
“而且什麽?”
“而且我小時候住在本家經常做噩夢,睡不好,還夢遊。那床硬得要死,屋裏門檻還多,我換牙那兩年,牙都特麽不是啃掉的,是夢遊摔掉的。”周煦說,“但我還挺慶幸能摔醒的,因為那些夢瘆得慌。”
夏樵既害怕又好奇,想問又不敢問,嘴巴像魚一樣張張合合好幾次。
還是周煦自己說:“過去好多年,我有點記不清了。你讓我回想,我腦子裏能閃過幾個畫面,但讓我說,我又描述不出來。”
“誒?”他靈機一動,“那誰,你不是在我身體裏麽?咱倆本質算一個人對不對?你能看到我夢裏的東西麽?”
那誰沉默片刻,占了主位:“非禮勿——”
“我都讓你看了,有什麽好非禮勿視的。”周煦說。
“你為何……要讓我看?”蔔寧問了一句。
周煦叭叭了半天,第一次安靜下來,沒有立刻回答。過了好久,久到蔔寧又戳了他幾下,他才出聲道:“噢……是這樣。”
他舔了一下嘴唇,試探著說:“其實我小時候覺得,那不是夢,是我真的看見了。但我證明不了,說不清。”
他從沒跟人提過這些,說著有點不耐煩地抓了抓頭發。
過了片刻,才繼續道:“主要也沒人可以說。”
當初帶著他的是張嵐和張雅臨,不管張正初本人如何不近人情,張嵐和張雅臨還是挺敬重這個爺爺的。
周煦這人只是說話直楞,常給人一種“不過腦子”的感覺,肯定算不上精,但也不是真的傻。
起碼他知道,有些話,他就算跟張嵐、張雅臨再親近,也不好說。
他唯一能說的,應該是他媽媽張碧靈。
但他有眼睛,看得出張碧靈特別不想摻和本家的事,也不想跟本家有太多關聯,一直在刻意地讓自己變得邊緣化。
周煦一度懷疑,如果他媽媽性格颯爽一點,硬氣一點,是不是就跟張婉一樣,同本家斷絕關系遠走高飛了。
但每年過年,她又會給本家送點拜年禮。自己不去,找當天輪值的張家小輩帶,或者讓周煦帶。每次都是一個雕花食盒,好幾層,碼著她做的糕點。
很矛盾。
周煦看著都覺得很矛盾,也問過她,她說其他撇到一邊,禮數還是要顧的,而且過年是大日子。
所以周煦猶豫幾次,也沒跟張碧靈開過口。青春期作祟,他跟張碧靈本來就不是能談心的關系,他也不想把他媽搞得更糾結。
他憋了好多年,想找個自己人聊聊,卻發現找不到。
他常用誇張的、炫耀式的的語氣,指著每個張家人說,那是“我家的”,可實際上,沒有誰真的當他是一家。
他也不傻,他都看得出來。
所以慢慢的,他也就把那些當做真的夢,忘掉了。
直到現在……
現在不一樣了,他身邊忽然多了一群人,各個都來歷不凡,還都跟他有點關聯,其中最特別的就是蔔寧。
他好像忽然就找到了“自己人”,可以說一說那些夢了。
蔔寧不用聽就感覺到了他的情緒,於是沒再扯什麽禮貌、唐突,而是低聲說了句:“閉眼,定心,試著回想那個夢。”
周煦感覺有東西探進了他腦中。
那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像有人往裏注了一股溫涼的水,又像有人在揉摁著他的太陽穴,讓他放松下來。
這是兩半靈相短暫的融合,在產生排斥之前,他們就是一個人。
周煦想到什麽,就是蔔寧想到了什麽。
於是,蔔寧借著這個刹那,看到了周煦的夢。
那是在張家本家,老式的宅院屋梁極高,深夜又格外空寂。對於幼年時候的周煦來說,大得讓人毛骨悚然。
他不知為什麽穿過了山石層疊的庭院。
如果是以前,不管多晚,庭院裏都有輪值的人,看到他仰著臉到處夢遊,一定會把他弄回屋去。
偏偏那次,整個庭院沒有一個人。
他就那麽毫無阻攔地走進了那位太爺所在的後屋,一路摸到了臥室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