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到了獵場內圍, 顏意才發現,是有老虎、狼、狐狸、兔子等獵物的,這些獵物和囚犯一樣四處奔竄。

有比較兇殘的老虎和狼會沖上來,但基本上能被送進皇家獵場的獵物, 只能添加刺激, 不會兇殘到能吃人的地步。

顏意坐在郁宴身前, 這匹一看就很厲害的馬兒, 慢騰騰地馱著他們走。

有種布加迪威龍跑車,當成小奔奔開的感覺。

但顏意什麽也不敢說。

郁宴太冷了,是那種沒有情緒起伏,沒有生機的冷,不像是一個正常的活人。

這一刻,顏意覺得昨晚對自己發火,給自己甩臉色的郁宴很好,不管是憤怒還是悲傷,都是情緒發泄,都能證明他是正常的人。

烈馬嘶鳴一聲。

他們面前一只雪白的狐狸慌亂跑過, 它身後一支利箭破風而來。

顏意剛看到那支箭穿透狐狸皮毛,眼睛就被一只修長寬大的手遮住了。

他聽到狐狸死前淒厲的嗚鳴聲。

那支箭會穿透小狐狸的腦袋, 或許死相很慘, 它應該正躺在血泊之中。

這些顏意都不得而知。

因為他的眼睛被一只寬大有力的手捂住了,阻絕他看到悲慘的一幕。

冷得沒有人氣閻羅似的人,掌心卻是溫熱的。

顏意眨了眨眼,睫毛和眼皮一起劃過敏感幹燥的掌心, 世界灰暗模糊但溫暖安穩。

莫名地, 心尖好像被戳破了一個小洞, 有源源不斷的溫熱酸軟的東西流過每一處神經末梢。

郁宴不是個好人, 這是肯定的。

他暴戾,兇殘,陰郁,什麽樣的殘忍殺人手段都用過,手上沾滿血還會笑。

而他,卻在一只小狐狸被射死的時候,用殺過好多人的手捂住了他的眼,不讓他看到這一點血腥。

顏意生平第一次生出一種他是珍寶的感覺,該被抱在懷裏小心呵護的珍寶,而不是地上一棵沒有歸宿只能風餐露宿的野草,不是被踢來踢去的破皮球。

顏意開口,聲音有點澀啞,“不用捂,我不怕。”

郁宴沒拿開手,他聲音不算溫柔,還有一點嘲諷,“你這麽膽小,不怕?”

顏意反駁:“我哪裏膽小?”

郁宴冷笑,有了剛才的對比,顏意聽著這冷笑都是有溫度的。

“點個火都哆哆嗦嗦一身冷汗。”

顏意:“……”

那是點火嗎?那是點天燈!那是殺人!

這怎麽能一樣!

人類天性自私,殺一只狐狸和一個人,雖然都是一條生命,但無法相提並論。

郁宴松開手:“你要看便看,等夜裏噩夢纏身可別哭。”

噩夢纏身的是你。

因為知道血腥帶來的噩夢有多痛苦,所以才會如此小心,過度擔心嗎?

顏意心裏過於熨帖,以至於酸軟。

為了證明自己著真不怕,顏意擡頭向那邊看去。

只剩下一灘血留在草叢中。

顏意:“……”

他哭笑不得,側頭看向郁宴。

“看什麽?”

“忽然覺得你可愛,想摸摸你。”

郁宴:“……”

顏意:“……”

顏意閉上嘴,轉過頭,老老實實坐在前面裝木頭。

他腰腹前的那只手拉動馬韁,烈馬奔跑的速度開始加快。

迎著秋風和烈日,顏意感受到了騎馬的暢快和肆意。

他一激動,問郁宴:“你對我這個替身都這麽好,要是正主來了會怎麽樣?”

郁宴:“我哪裏對你好?”

他沒糾結這個問題,聲音比蕭瑟秋風還果決冰冷,“我說過了,砍掉四肢,挖掉雙眼,剪掉耳鼻,做成人彘,塞進酒甕裏養著,短時間死不了,永遠無法爬出來。”

顏意:“……”

郁宴笑道:“你是在擔心,他來了我會把你趕走?”

並不擔心。

顏意沒回答,郁宴也沒再說話,烈馬追著烈日,速度愈加快。

呼呼的秋風在耳邊呼嘯而過,顏意揉了揉眼,看到了烈馬追趕的目標。

郁宴舉起弓箭,眯起眼睛。

何公驚慌逃竄。

顏意和他一樣心神緊繃。

郁宴握著箭,卻沒動。

半晌,他放下了箭。

顏意奇怪回頭,看到他拿著一條黑色綢帶,要向他眼睛上蒙。

顏意堅定地阻止他:“我不怕。”

他對著郁宴的眼睛說:“我要看。”

他要看他打碎曾經的噩夢根源,即便是以暴制暴。

郁宴銳利的目光落在他臉上,最終說:“也罷,你好好看著,惹得我不開心會有什麽下場。”

他扔了綢帶,緊握馬韁,馬兒四蹄騰空,飛奔而出。

何公很聰明,他逃到了深林裏,在深林裏馬兒跑起來沒有平地那麽快速。

可顯然,能讓郁宴選中的馬兒沒那麽簡單,它靈巧地穿梭於樹林中,嗒嗒嗒,離何公越來越近。

郁宴再度舉起弓箭,沒有一秒停頓,利箭破風而出,尖銳地穿透了何公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