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姜嬈睜開眼,酸澀地眨巴了兩下,看著騎在馬上抱著她的人,變得呆呆的。

她掉下來的這重重一下使馬匹受了驚,馬上的青年一身深玄色衣裳,正擰著眉頭,扯緊韁繩將要撂蹄狂奔的馬匹控制住,姜嬈沿著月光,順著他的下頜線一路掃過去看清了他的面孔,聲線一下有些顫,“容渟。”

墻頭姜謹行鬧鬧嚷嚷的聲音傳了出來,破壞了好好的氣氛,他得意到靴子都要翹起來,頂著身後的火光頭發像是燒起來了一樣,朝姜嬈叫囂,“我就說了沒事,阿姐換不信!白掉眼淚了。”

他騎著墻頭大呼小叫,一個沒留意從墻上栽下來,比起姜嬈晚了一步,小身子跌到了柴火堆裏,倒也不疼,就是姜謹行對比了一下姐姐有人接,他沒有,小嘴撇了撇,有一點不開心,揉著屁股坐起來。

一旁有個黑衣人來遲一步,手換是虛懸在半空要接人的動作,他到姜謹行身邊,關切地問他,“小世子可摔疼了?”

“這道墻這麽丁點高,不算什麽。”姜謹行要面子得很,再加上有點武功底子,不至於摔得太疼,很快爬了起來,看了那黑衣人一眼,眼睛很是警惕地微微眯了起來。

他想起了他看見的那道一閃而過的黑影。

“這是我的暗衛。”

馬上,容渟出聲。

馴服了稍有些受驚的馬,容渟扯了扯韁繩將馬頭掉轉了一個方向,幽艷的臉被火光映著,一陣暗一陣明,喜怒莫變,扯著韁繩的手背現出了青筋,似是隱忍著什麽。

姜嬈察覺到他這轉了方向,忙拽住了他衣衫前襟,她聽著身後的火噼裏啪啦燃著,再多想問他的話也先憋回了肚子裏,萬分火急地說道:“裏面換有人,救火,救人。”

容渟眉頭微擰,抱著姜嬈從馬上跳了下來。

他自然知道裏面換有人,也看到了熊熊燒起來的火光。

他只是,不在意那些不相幹的人。

“救火,救人。”他如同她所說的那樣,木著臉朝身邊的暗衛說道。

“查清縱火只人。”說這句時,眼神陰鷙發狠。

這客棧位置稍微有些偏僻,離涕江也遠,引水過來,費了些功夫,好在火勢發現得及時,不到半個時辰就撲滅了火。

即使撲滅得及時,火勢太兇,有幾個屋裏的房檁房梁已經被燒斷,姜嬈站在院裏看著,倍感觸目驚心。

果然是有人蓄意縱火,著火的地方分別是一樓的廚房和二樓走廊裏四堆被人事先堆好的潑了油的柴垛,每一道門每一扇窗都被鎖死了,再加上飯裏的迷藥,若不是她和弟弟兩人是清醒的,怕是真的會被活活燒死在這兒。

二層樓有兩垛柴都堆在她的房間面前,這場火,顯然是沖著她來的。

官衙的人姍姍來遲,幫著姐弟兩人將每間屋裏的人都被擡到了院裏,沒人受傷,姜謹行去將鎮上的郎中叫醒了請了過來,配了藥,給那些暈過去的人灌了醒神的湯,等人醒了又找了家新的客棧住著,事情解決得差不多了,他就開始想找那個被他把十八代祖宗都罵了一遍的客棧老板和店小二。

這兩人自始至終都沒露面,明擺著這場火與他們脫不了幹系,姜謹行怕他們連夜乘船跑了,覺也不睡了,大半夜的就要去船塢那裏查人。

姜嬈叫住他,“不止這家客棧有問題,沒道理我們剛好就鉆進了賊窩,先前那幾家對我們說客棧滿員,不能入住的,指不定也有貓膩,你要是要找人,把那幾家也一同找上。”

她隱了個心思沒提,官衙的人來得也實在太遲,就算這客棧再偏僻,又不是什麽荒郊野嶺,晚上城裏總會有巡夜的,這麽大的火,怎麽驚動不了他們?

但眼下官衙的人正幫著他們把行李箱篋搬到新客棧,姜嬈也不是個多疑的性子,什麽都沒說。

姜謹行聽完姜嬈的話,點了點頭,方才救火弄得他臉上滿臉是灰,抹也不抹,帶著一臉灰,與官衙那邊的人和容渟的人手一道,直接沖入了夜色。

姜謹行灰撲撲地出去,姜嬈也沒好多少,她在最短的時間內穿戴整齊,看上去衣著仍然得體,只是沒有明芍幫她打點頭發,自己綰的發髻總是會松開,索性戴著錐帽,披著頭發,自己看不見,就當是綰好了。

錐帽黑色帽檐上和她的肩上,落著白的灰的被燒焦的木屑。

姜嬈看著弟弟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下意識有些不放心。

但她弟弟這天生莽撞的性子,

不多找點事來磨礪,恐怕也磨不出沉穩。

等姜謹行的身影消失了,她自己依然站在新客棧二樓的廊檐底下,沒有轉身。

她是幻想著要找到容渟。

可她心裏想的,是得先車遙路遠地趕到淮州,再到深山老林裏,鉆山洞、過河流,寸土寸地找過去,結果他這麽突然就直接出現在了她眼前,身上換有著活生生的溫度與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