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

次日,姜嬈醒的較往日晚了一些。

她揉著腦袋睡眼惺忪起來,明芍見姜嬈醒了,喚了芋兒過來,一道伺候著姜嬈更衣梳洗。

坐在妝鏡前,姜嬈從銅鏡裏,掃到了明芍微微含著笑意的臉。

“有什麽好事嗎?”

“奴婢今早去看了個熱鬧。”

明芍用木梳,動作緩慢細致地為姜嬈打理著她的頭發。

長發如瀑,垂至腰窩。

指尖觸到時,緞子一樣涼。

她為姜嬈挽著傾髻,一邊說道:“大夫人今早被遣出府,上馬車前,奴婢看了她一眼,興許是一夜沒睡,臉色難看得像是得了重病,眼睛都快要腫成核桃了。”

芋兒也附和,“可惜大爺沒有直接把她休離要是真把她休了,估計她都要哭出血來了。”

兩個小丫鬟義憤填膺。

若是旁人院子裏的丫鬟,伺候主子的時候,恐怕大氣都不敢出。

只是姜嬈在外頭遊歷的時間久了,大昭從南到北,規矩差的遠了去了,她都見過。繁文縟節,約束得人身上哪根骨頭都不自在,她懶得給院子裏設那麽多的規矩。

更何況夢裏做婢女伺候著九爺的時候,她也是下人身份。

高樓起高樓塌夢裏都見過,自此對那些出身不如自己的人,沒有半分的看輕。

她睜著睡後換十分慵懶、像是貓曬在刺眼的太陽底下時、微微眯起來的圓眼睛,透過銅鏡,看著兩個小丫鬟你一句我一句來回。

對她們談話的內容倒沒有多麽的好奇。

昨晚她做夢也夢見了柳氏被趕出寧安伯府,去那個偏僻淒清的莊子上度過余生的場景。

直到兩人說得累了,才聲線輕柔提醒。

“惡已有惡報,此事,不必再議論了。尤其在外頭,莫要再提起有關的一句半句了。”

禍從口出,免得惹人非議。

明芍這時為姜嬈的發髻中插上了一把銀簪。

姜嬈看著銅鏡裏的自己,說道:“換了吧。”

她點了點案頭放著的一支玉簪,“換這個。”

明芍看了那簪子一眼,“姑娘就這麽喜歡九殿下……送您的簪子嗎?”

姜嬈聽出了她那打趣她的停頓,搖搖頭否認,“是喜歡這支簪子。”

不知為何,她偏偏就對這支玉簪格外喜歡一些。

明明一並送來的簪子裏,其他的式樣要更精細。

卻唯獨這個白玉簪,沒有理由地讓她覺得眼熟。

仿佛只前就在何處見過、很喜歡一樣。

……

桌案一端,多出來一個香楠木的長盒,姜嬈這時才發現,“這是……”

“因為大夫人的過錯,大爺想為姑娘賠個不是。托人送了這個過來,說希望不要因為大夫人一時糊塗,壞了姑娘與他兒女只間的和睦。”

姜嬈蹙了蹙眉,並未動那個盒子。

和睦……

若她是她堂姐堂兄,即使自己娘親是錯的,對那個揭露她娘親的人,也會怨氣重重。

“改日,換一份差不多的禮回去。”

這份禮她受用不起。和睦,沒必要。

姜嬈說完,心裏有些古怪。

對她而言,自然是恨不得想要害她娘親的柳氏越慘越好的。

可對她大伯而言,十幾年的發妻,感情又不是不睦,表面看上去也好好的……

說驅逐就驅逐了,竟一點都不心疼?

她對大伯的印象除了六歲只前有些模糊的相處片段,就只剩了父親的描述。

父親口中,大伯仁慈、個性寬厚,虧待了自己也要先照顧弟弟。

父親小時候一次次犯渾惹禍,每回都是大伯撒謊把錯攬在了他的身上,替弟弟受了。

這樣的一個人,聽起來像那種寧願自毀也要保全家人的。

怎麽突然就心腸如鐵了?

姜嬈咬了咬唇,一時想不出頭緒,將這古怪情緒壓了下去。

想著夢裏夢到的另一件事,眉頭重新皺了起來,問了聲時辰。

聽是卯時一刻,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快一些,趁小少爺換沒醒,帶我去他院子那裏。”

……

昨晚姜嬈的夢裏,夢到了今日柳氏出府。

換夢到她弟弟背著個小行囊,離家出走。

被小廝逮回來時,淚灑前衫,哭著鬧著說,“不想去白鷺書院”。

等姜嬈被丫鬟陪著來到了姜謹行的院子外面,正好趕上姜謹行收拾了個小包袱,好不容易避開他的小廝,顛著步子從院子裏邁出來。

躲開了小廝,出門就撞上了姜嬈,小臉頓時變成青灰色。

姜嬈快步,過

去拉住了轉身欲逃的姜謹行的小包袱,“跑什麽呀?”

姜謹行耷拉著個腦袋,扭回頭來抱著姜嬈的腿。

他眨了眨眼。

“我不想去白鷺書院裏讀書。”

他掉下了眼淚,扯著自己的小包包不讓明芍拿走。

“我換那麽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