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 第四節(第2/3頁)
“又要下雨了,這幾天天氣真的很壞呢。”老秦恢復了常態,走到窗前,“又忘記收衣服了,呵呵,白洗一場。”
君岫寒趕忙說:“要不你先走吧,趁還沒下雨。剩下的我來收拾。”
“這……好吧,我先走。”老秦沒有同她多客氣,拍了拍手,正要轉身時,又說,“謝菲今天一整天都沒見人,也沒請假,回頭你給她撥個電話問問怎麽了。”
“嗯,我呆會兒聯系她。”
謝菲愛遲到是事實,從君岫寒來這裏上班開始,她沒有哪天是準點到博物館的,這樣的家夥,偶爾曠工一天也算正常吧。
老秦離開後,君岫寒獨自在大廳裏忙碌,寂靜無聲的空間,只偶爾有一兩聲抹布與玻璃摩擦產生的嘎嘎聲。
背對嫁衣的她,背脊上突然爬上一種被注視的感覺。像昨晚一樣。
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在回頭與否間心驚地猶豫。
她還是回了頭。
嫁衣安分地立在展櫃裏,並沒有任何不同。她的眼神,不自覺地被那石榴紅粘住了。
良久,想挪開卻不能,幻覺般看到它從一件化成了兩件,兩件化成許多件,在小小的玻璃櫃裏擁擠,飄飛,扭曲,成了紅色的河,在玻璃櫃裏翻滾。
“啊……”
劇烈的抽痛猝不及防地襲上心臟,君岫寒一把摁住心口,痛苦地蹲下來,牙齒差點咬破下嘴唇。
好痛。不再是小針刺入的程度,像有把刀,狠狠捅入,然後緩慢而仔細地割著柔軟的血肉。
幾次差點倒地的她,強撐著身體,不斷告訴自己,這只是錯覺,一種錯覺帶來的神經性疼痛,並不是真的。
強迫性的自我麻痹進行了許久,疼痛似乎有所減輕,君岫寒喘著粗氣,滿頭大汗,扶著櫃子站起來,深一腳淺一腳朝辦公室走去。
她很需要一張床好好躺躺,也許休息一下,或者睡上一覺,所有的幻覺性疼痛都會消失。她安慰著自己。
當君岫寒如受傷的貓一樣蜷在床鋪上時,第一次覺得這小小的房間如此空曠。空到仿若自己被整個世界遺棄,孤獨地躺在沒有其他生命存在的荒漠戈壁,比疼痛揪心百倍的絕望,潮水般洶湧而上。
冷汗淋漓的君岫寒無法判斷,自己是真的病了,還是被昨夜那駭人一幕嚇出的後遺症。
緊捂著心口,在床上輾轉許久,君岫寒的疼痛感似乎有所減輕。
肉體的片刻舒適,暫時釋放了繃緊的神經。
不是病,自己一定不是病。
君岫寒試著坐了起來,思前想後,肯定自己的異常與病無關。
嫁衣,那件有人一般感覺的嫁衣,才是罪魁禍首,肯定是!
可是,自己的想法連自己都覺得荒唐,又如何讓別人相信?連老秦都說是自己產生了幻覺。
她沮喪地擦著額上臉上的汗珠,突然間卻想起了那本文件夾。
我心有君,君心有我。
長恨綿綿,誓無絕期。
四句話如電光劃過,擊得她的心也抽搐一下。
對,這四句莫名其妙出現的話,不就是最好的證據麽?!老秦該辨識得出這字跡肯定不是自己或者是謝菲的,更該知道自己不會是無聊到開這種玩笑的人。
君岫寒為剛剛忘記向老秦提起這件事而懊悔不已,忙支撐著站起來,跌跌撞撞走出裏屋,從抽屜裏翻出那本多出神秘字跡的文件夾。
嘩嘩的翻頁聲,快速又焦躁,在密閉靜謐的環境下猶為刺耳。
證據,她要馬上找到可以證明自己所言不虛的證據。
排排方塊字依舊整齊,傳神的工筆畫依然精致美麗,連剪貼下來的舊報紙也老老實實呆在原處,一切都沒有變化。
然而,對君岫寒而言,沒有變化才是最驚人的變化——
畫中,嫁衣鮮紅,草石如故。
只是,那多出來的四句話消失了。
君岫寒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更不相信自己關於那幾句話的記憶,只不過是可笑的幻覺。
為什麽會這樣?!
她無力癱坐到椅子上,剛剛才緩解過去的疼痛,又從心臟最裏頭向外擴張。
君岫寒倒抽一口冷氣,下意識地彎起了背脊,下巴砰一聲磕在桌子上。
她的視線,以最近的距離與那畫中嫁衣交為一點。
一股冰涼濕潤的氣流,從畫中跑出,拂動她的劉海。
君岫寒一個激靈,想直起身體,而頭部卻像被一只大手緊緊摁住,又像被一股從畫中穿出的怪力,使勁朝裏吸著,根本動彈不得。
氣流越來越重,鮮紅的影子開始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