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第6/7頁)

英國上空,一架波音747向西飛去。在頭等艙中,一個叫沃洛克的男孩放下漫畫,望向窗外。

這幾天讓他感覺特別詭異。沃洛克還是不明白父親被召去中東幹什麽,而且相當肯定他父親也不明白。沒準兒是某些文化問題。這幾天,一群腦袋上包頭巾、嘴裏一口尖牙、長相特別古怪的家夥帶著他們遊覽了些古老遺跡。作為遺跡而言,沃洛克見過更好的。後來還有個老頭對他說:“你在這兒沒有什麽想幹的嗎?”沃洛克說他想回家。

這個回答似乎讓他們很不開心。

現在他要回美國了。好像是機票或是航班或是機場調度表之類的東西出了問題。這可真怪,他很肯定父親本來是要回英國的。沃洛克喜歡英國。對美國人來說,那是個適合居住的國家。

飛機此時正從下塔德菲爾德上空飛過,正對著戈裏希·約翰遜的臥室,他在漫無目的地翻閱一本攝影雜志。他買這本書只是因為封面上有張很不錯的熱帶魚照片。

戈裏希無精打采的手指正好翻開幾頁關於美式橄欖球的文章,裏面還講了它是如何在歐洲真正流行起來。挺奇怪的,因為雜志印刷出來時,這些頁面是沙漠環境的照片。

這將改變他的人生。

沃洛克飛向美國。他應該得到些禮物。(畢竟你永遠不會忘記第一個朋友,哪怕當時你只有幾小時大。)而控制所有人類命運的神力此刻所想的是:哦,他要去美國了,不是嗎?看不出你還能得到什麽東西,比去美國更好。

他們那兒有三十九種口味的冰淇淋。也許更多。

在星期天下午,一個男孩和他的狗有一百萬種特別刺激的事兒可以做。亞當隨隨便便就能想出四五百種。驚魂動魄的事兒。激動人心的事兒。有待征服的星球,有待馴化的獅子,有待發現的失落南美世界,以及居住在那裏的有待結識的恐龍。

他坐在花園裏,用一顆鵝卵石在泥地上胡亂塗抹,難掩沮喪的神情。

揚先生從機場回家後,發現亞當已經睡著了——無論怎麽看都是睡著了,就好像整夜沒離開床。為了顯得逼真,他甚至還打了會兒呼嚕。

但第二天吃早餐時,亞當發現顯然還不夠逼真。揚先生不喜歡在周六晚上,為了一場徒勞無功的尋覓四處瞎逛。而且即便出於不可思議的僥幸,亞當和昨晚的騷動——不管到底是什麽騷動了,因為所有人似乎都不清楚具體細節,只知道發生了某種騷動——沒有關系,那他也肯定犯了別的錯。這就是揚先生的人生態度,而且這種態度在過去十一年中效果良好。

亞當沒精打采地坐在花園裏。8月艷陽高掛在8月蔚藍無雲的天空中,籬笆後面有只畫眉在歌唱。但對亞當來說,這只能讓他的心情更加糟糕。

狗狗坐在亞當腳旁。它曾試圖幫忙,主要包括挖出四天前埋下的骨頭,拖到主人腳下。但亞當只是沮喪地盯著它,狗狗最終把它叼走,重新埋好。它已經盡其所能了。

“亞當?”

亞當轉過頭。三張臉出現在花園籬笆之上。

“嗨。”他難過地說。

“諾頓來了個馬戲團。”佩帕說,“溫斯利去了一趟,正好看見他們。他們正在布置舞台。”

“他們有帳篷,還有大象和變戲法的,還有真正的野生動物,還有……什麽都有!”溫斯利戴說。

“我們覺得,也許咱們可以去看他們布置舞台。”布賴恩說。

頃刻之間,亞當腦海中擠滿了馬戲團的畫面。馬戲團只要一架設好就很無聊。你隨時可以在電視上看到更棒的玩意兒。但是布置舞台……“他們”當然都要去,“他們”會幫那些人架起帳篷,給大象洗澡。馬戲團的人會驚奇地發現亞當和動物們有種天生的親密感,到了晚上他們會讓亞當(還有狗狗,世上最有名的混血狗演員)把大象們領進表演場……

這沒用。

他難過地搖搖頭。“哪兒都不能去。”他說,“他們說的。”

一時間誰都沒說話。

“亞當。”佩帕有點不安地說,“昨晚出了什麽事?”

亞當聳聳肩。“就是些事兒唄。不重要。”他說,“全都一個樣。你只不過想要幫忙,結果別人就以為你謀殺了某個人什麽的。”

又是一陣沉默。“他們”注視著這位倒下的領袖。

“那你覺得他們什麽時候會讓你出來玩?”佩帕問。

“估計得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等他們放我出去,我肯定都成老頭了。”亞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