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燭光園(第3/5頁)

雷米斯穆德是如此自命不凡,他沒有用武力占有麗塔,而是跟著手下的強盜回酒館喝了個酩酊大醉。而這便是第二幕的結尾。

而樂聲仍在繼續,沒有絲毫停滯,令整場音樂會無法中止。就連羅伯特也沒有任何動作,盡管他肯定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這實在很了不起。

瑪蕊莉想起了和那位作曲家的談話:教會禁止譜寫這種曲子的原因,特定的和聲與音色的力量。現在她明白了。他把他們全都迷住了,不是嗎?它才不像巫術,它根本就是。可墜入愛河有什麽錯?對美的熱愛又能有什麽錯?如果這位作曲家是個黠陰巫師,那麽世上肯定有善良的黠陰巫術,只因這其中沒有半分不潔和罪惡。

第三幕的開頭是一段幕間喜劇,雷米斯穆德的某個手下向一位酒館女傭求愛,卻屢屢碰壁。接著上台的是雷米斯穆德和他的首席親信拉佐維爾,後者為他帶來了一封信。他口述了一封寄給君王的急件,用冰冷的字句說明,如果國王不付贖金,他就將破壞河堤,淹沒新壤。拉佐維爾穿著類似護法服飾的長袍,而他的胡須和髭發也在強烈暗示著赫斯匹羅的形象。拉佐維爾堅持將信上的那些字眼改得更加冠冕堂皇,又說聖者支持他們的事業,而君王會遵從聖者的意志。這一段很滑稽,前前後後只有這兩個惡棍的唱詞,但同樣令人不安。

酒店的女傭在雷米斯穆德進門時躲了起來,聽到了全部的計劃。在隨後的場景中,她逃出了酒店,把這消息告訴了麗塔和她父親。消息傳出,而鎮民們私下聚集在一起,決定行動的細節。正當會議即將進行時,拉佐維爾卻前來尋找麗塔。

為防他發現他們的計劃,她跟著他去見了雷米斯穆德,而這位征服者為了博得她的愛,演唱了全劇迄今為止最優美的歌曲。

“Mith aen Saela Unbindath thu thae thongen Afsa sarnbroon say wardath mean haert…” 一道目光, 便能卸下我心上 包裹的鐵甲。 一句言辭, 便可攻占我的要塞, 令高塔也崩塌破碎。 一個親吻, 我會讓你成為女王, 從此改過自新。

不論他早先的言行如何,此時的他顯得異常真摯,瑪蕊莉也開始覺得自己可能誤會了雷米斯穆德。他是個人,不是怪物。若是他的愛意能表達得如此自然,先前的行徑或許也情有可原。

麗塔告訴他,她會考慮他的求婚,然後轉身離開。一等她消失在視野裏,雷米斯穆德便開始竊笑,隨後對著拉佐維爾唱道:

“多麽溫柔,多麽動人的純潔,多麽容易欺騙,真愚蠢。只要一夜歡愉,我便與她再不相幹。”

接著他和那位教士似的諂臣一起大笑,樂曲也變得歡快——卻不知為何仍顯得邪惡。

這便是第三幕的結局,器樂聲逐漸淡去,仿佛只在遠方律動。從表演開始後,瑪蕊莉頭一回覺得稍許放松了些——她覺得可以暢所欲言了,於是將目光從羅伯特身上掠過。

“我非常喜歡這場表演,攝政王大人,”她說,“感謝你允許我出席。”

羅伯特怒目而視。

“我想你看錯了我的作曲家。”她愉快地補充道。

羅伯特的呼吸變得有些沉重,仿佛那裏面有東西重逾千萬。“這是場毫無意義的鬧劇。”他從牙縫裏擠出聲音,“愚蠢的勇氣。”

“不。”赫斯匹羅斷言,“這是場背信棄義的黠陰巫術表演。”

“如果你在尋找黠陰巫術,可敬的護法大人。”瑪蕊莉說,“你只要看著我們的攝政王大人就夠了。用劍刺他,你會看到他不會流血,至少不是人的那種血。我開始覺得你很擅長在這種魔鬼的力量間選擇你蔑視和崇拜的對象,赫斯匹羅護法。”

“閉嘴,瑪蕊莉。”羅伯特呵斥她。“在我割掉你的舌頭前閉上嘴。”

“就像你割掉保管人的舌頭那樣?”

羅伯特嘆口氣,打了個響指,她身後忽然多出來一只手,將塞口布強行塞入她的口中。在最初的震驚過後,她沒有掙紮。那樣太不成體統了。

護法開口說了些什麽,可樂器隨即營造出旋律的高潮,用於歡迎麗塔重歸舞台。

女孩站在吉爾墨被關押的牢房邊,兩人再次交換愛情的誓言。吉爾墨告訴她,他聽說了鎮民會在午夜起義。他述說了害怕他們會全體遇害的恐懼,無法參與其中的挫折,還有無法娶她為妻的傷心欲絕。他懇求她在一切都太遲之前逃離城鎮。克洛琴和維蘇琴將他的心痛帶往天際,展現於繁星之前。

麗塔以自己的歌接著唱了下去,而瑪蕊莉聽著這段曲調的回響,突然發現那正是她初次去見埃肯紮爾時,他為她演奏的曲子,那首曾讓她忘我地流下久違淚水的曲子。而它此刻帶給她的,是最終的曲調即將來臨的焦急期盼,期盼那段將最終令她從第一段曲調中解脫出來的和聲。可當麗塔提醒吉爾墨,他的職責與她相同時,旋律又變得陌生起來。他們忽然唱起了“聖塞伯琳娜贊歌”,歌頌那位庇佑新壤的聖者,不久之後出現了上千個聲音齊聲同唱,只因這是觀眾席上每個人都熟悉的歌曲。那聲音振聾發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