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歸來

禦前議會的全體成員靜靜站著,向瑪蕊莉和她的兩名護衛致敬。這真是個奇跡,她想,過去她總是無法相信一個地方能塞下這麽多喋喋不休的傻子。當她的護衛在門邊就位後,唯一的響動便是她的鞋跟輕叩大理石地板的聲音,而當她在太後寶座上落座之後,這響聲也隨之消失。

“好了,”她說,換上一張虛偽的笑臉,“首相大人今天不會出席朝會,因此由我負責處理他的事務。赫斯匹羅護法,教會今天對王位有何看法?”

赫斯匹羅略微皺眉。“太後,我想知道查爾斯陛下在哪?他應當出席議會。”

“對,”瑪蕊莉回答,“我跟他說過,可國王陛下決定的事很難改變。而且我想知道,護法大人,您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再稱呼我為陛下了?”

“我很抱歉,太後,可根據我們現有的律法,這樣稱呼您並不恰當。這稱謂只適用於國王和王後,而您兩者都不是。議會繼續這麽稱呼您是出於敬重,以及顧慮到您的悲傷。”

“我明白。現在你肯定不再敬重我,也不再考慮我的悲痛了。真可恥。”她為自己的冷靜而吃驚,就好像這整件事只是場遊戲。

“太後,”夏爾公爵插嘴,試圖讓他那可笑的圓臉透出某種冷酷,“朝議會對在位者最近的行為提出了嚴重的質疑——事實上,我們質疑這些行為的合法性。”

瑪蕊莉將身體向後靠去,裝出吃驚的樣子。“噢,請一定要向我揭露這些問題,先生。我非常想知道。”

“合法性的問題還有些爭議。”夏爾解釋說。他藍莓色的雙眼中浮現出警覺。

“你到底有沒有問題要問我?”瑪蕊莉繼續擺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沒什麽特別的問題,殿下,只是一般而言——”

“可我的好公爵——你才說過朝議會對在位者最近的行為提出了嚴重的質疑。而現在你又說對那種行為沒有異議。你要麽是個騙子,要麽是個小醜,夏爾。”

“聽著——”

“不,”瑪蕊莉打斷他的話,聲音擡得更高,“你聽著。不管根據哪條律法,查爾斯都是國王和皇帝,而你們都是他的臣民,你這巧言令色的無能鼠輩。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今天是來做什麽的?你以為我會毫無察覺地掉進你幼稚的陷阱裏?”

“太後——”護法想說什麽,可她再次搶在了前面。

“你,管好你的舌頭,”她冷笑,“根據不容置疑的律法,你的權力僅限於教會,護法。”

“一向如此,太後。”

“哦,不,”瑪蕊莉緊盯著他,一字一句地道,“你嘴碎的程度就像妓院裏最刻薄的妓女。你煽動他人,暗中密謀,這間屋子裏的每個人都明白,正因為有你帶頭,他們才趨之若鶩。你提議用教會的軍隊占領這個國家,威脅說若不同意,就讓他們去寒沙。你一面溫言軟語,一面意圖不軌,你是我見過最卑鄙的人,不,你甚至不配稱之為人。所以你和你的傀儡朝議會,還有那些漂亮的野心都靠邊站吧。讓他到我面前來。讓你們這些蠢貨想要推上克洛史尼神聖王位的那個殺人犯站到我面前來,讓我看清他的臉。”

人群隨即炸開了鍋,就像是有人剛剛把一只貓扔進了雞窩。唯有護法一言不發,用完全漠然的表情看著她,但不知為何,她覺得那是她所見過的最具威脅的眼神。

當眾人開始從慌亂中平靜下來時,人群分開,接著他走了出來——羅伯特·戴爾,她丈夫的兄弟。

他穿著黑色的緊身上衣和黑色的馬褲,一手拿著頂同樣色調的寬檐帽。他的臉比她記憶中的更為蒼白,可那英俊的面容、譏諷的眼神、短短的山羊胡和髭須依然未變。他笑了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接著他從人群中昂首闊步地走來,腰間那把纖細的窄劍就像獵犬的尾巴那樣得意洋洋地搖擺著,最後他朝她單膝跪下。

“向你致意,太後。”

“起來吧。”她說。

當她的目光與他交匯時,她能確定——他正是殺害她丈夫的兇手。羅伯特無法隱瞞這樣的事,也無法欺騙了解他的人。他的喜悅太過明顯。

“抱歉讓你如此心煩意亂,”他裝模作樣地說,“我本希望這件事的進展能更合理些。”

“是嗎?”瑪蕊莉思忖著自己的發言,“有人看到你手下的私人衛隊正東躲西藏。鄉民的民兵隊在城外集結,而你在朝議會裏安插的那些小醜帶著這麽多士兵。我想這就是原因。是因為你覺得這樣做很合理?”

“我想做什麽?”羅伯特突然爆發出一陣怒氣,“太後莫非有看透他人心靈和思想的能力?是不是有個精靈在對你耳語?根據您如此放肆的假設,我‘想做什麽’,殿下?”

“自己坐上王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