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作曲家(第5/6頁)

裏奧夫唱完歌,吉爾墨顯然聽得十分入迷。“你有一副好嗓子,”老人說,“我對這個瑞奇爾雖然並不熟悉,但他所說的景象無疑正在上演。”

“那會怎樣?”

“呃,紫色鐮刀——就是上個月出現的新月,正如你所說一樣。號角吹響——都傳到了各個地方。無論在伊斯冷,還是從海灣到島嶼,無處未聞。帝王之血也已揮灑,還有那些荊棘。”

“荊棘?”

“沒錯。你沒聽說?它們最先在卡洛司生長,就是兩位公主被謀害的地方。據說,荊棘就從她們流出的血液裏竄出,與你的歌如出一轍。而且長勢極為迅猛,荒廢了整個要塞,而且蔓延出來,不久便吞噬了整個禦林。”

“我從沒聽說過這些,”裏奧夫說,“大概是因為已經從格拉斯提啟程的原因。”

“到如今消息也該在路上傳得沸沸揚揚了,”吉爾墨說,“你怎麽就錯過了?”

裏奧夫聳聳肩。“我跟瑟夫萊商隊一同走了很久,他們沒怎麽和我說話。就最近幾天我獨自前行,但我猜是我自己太全神貫注了。”

“全神貫注?馬上就世界末日了還全神貫注什麽?”

“世界末日?”

吉爾墨的語音低了下去。“聖者啊,你就什麽都不知道嗎,年輕人?荊棘王已經蘇醒,他的爪牙正吞噬整個陸地。你聽到的號角聲就是他的號角。”

裏奧夫驚得嘴唇一顫。“荊棘王?”

“一位古老的森林之王。據說,他是最後的古惡神。”

“我從未——噢不,等等,是有一首關於他的歌。”

“你的歌還真豐富。”

裏奧夫聳聳肩。“歌曲就是我的飯碗,你可以這麽認為。”

“你是吟遊詩人?”

裏奧夫嘆口氣,接著又笑了笑。“有點類似。我善於把老歌翻新。”

“哦,是位歌匠啊。跟我一樣是個匠人。”

“啊,差不多吧。”

“那,如果是關於荊棘王的歌,我可不想聽。他會殺了我們所有人,馬上就會。再擔心也沒用。”

裏奧夫不知該如何回話,但他覺得如果這個世界真要結束,阿特沃至少在路上時就應該提及一下。“很不錯啊,”他最後指了指上面,“你的眉棱塔。我能否借問一下它是怎麽運作的?”

吉爾墨興致高昂起來。“你見到外面的漂輪沒有?嗯?風使其旋轉,也就使這裏的中心軸有了動力。”他指了指頂部,“那是些木齒輪裝置,負責中心軸地抽動。從而帶動水泵的運作,就在底下。明天可以帶你下去看看。”

“真的非常感謝,不過我不會在您這裏待到明天的。”

“也許吧。阿特沃已經去了好長一段時間,一定有什麽事兒把他拖住了。我就要歇息了。而且從你撐著眼皮的費力程度來看,我肯定你也需要歇息啦。”

“我的確已經很累了。”裏奧夫此刻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你可以一直待到阿特沃回來,我已經說過。這裏還有一張床,在二樓,就是專門為路人準備的。如果願意就盡管使用好了。”

“非常感謝,哪怕僅僅是用來打個盹兒。”他爬上梯子,看到小床擺放在窗下。外面已經很黑了,但月亮露出了臉。半裏格之遙的彼處一定就是布魯格,有好些房子形狀的暗影,還有圍墻,以及四座不同高度的城塔。但他見不到一點亮光,而更遙遠的——大約是更小的村莊——都能見到燈光閃爍。

他嘆了口氣,躺倒在粗糙的床墊上,遠處有狼嚎與夜鶯的鳴唱,身體困倦卻無法入睡。上方有齒輪嘰嘰嘎嘎轉動,近處還有流水潺潺作響。

世界末日,哼,他可真夠好運。在三十二歲的今日,他才剛剛時來轉運能踏入王宮,可馬上就世界末日了。

如果他仍能踏入王宮的話。

他的思緒被突然的樂聲打斷。那聲音如此清晰優美,極近真實,但他深知那是自己腦子裏的音符,他與此種天賦已經相處很久。

旋律奏響,他微笑著,感覺到身體松懈下來,思慮也跟著活躍起來。

眉棱塔在對他傾訴它的歌。

曲子輕巧地走來,起先是低沉的中提琴,風笛隨之從東部越過綠色平原。接著是鼓聲,還有輪子——漂輪?——開始旋轉,其後有克洛琴——不是拉而是彈奏——開始與長笛合奏。接著低沉的低音克洛琴,地下之泉噴湧出來,當然是隨著所有的旋律——一同流入運河,此後木簫歡愉地奏響,直至眉棱塔化作空氣、土壤、水與小船。

接著變奏四起,每種元素都有它自己的主題——低沉樂聲如同大地的慢拍孔雀舞,而後高昂的風笛變快,踏響了瘋狂而歡快的舞步,弦樂也跟著急速拉響幾近滑奏……

他眨了眨眼。蠟燭已經燃盡,室內漆黑一片。是什麽時候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