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佐·布索·布拉托

衛兵們帶著卡佐走過幾條長廊,又經過廚房,一群身穿棕黃圍裙、頭戴白色絲巾的紅臉廚娘正在一座不用彎腰就能進入的大壁爐邊勞作。他突然懷疑他們沒準想烤了他,至少是威脅要烤了他,可正當煮牛肉和酸醬汁的氣味提醒他腹中空空之時,衛兵卻推搡著他離開了廚房。

他盯著切肉台上的一把血淋淋的大號菜刀。如果他能摸到刀柄——

他身後的衛兵用劍柄捅了他一下。

“別,”他說,“想也別想。他們是想留活口,可他們沒說過不能把你弄成殘廢。”

卡佐半轉過身子。“你們有六個人,可你還是怕我。來吧。讓我拿著那把刀,你們拿著劍。我會讓這些女士們看看什麽才是真男人。我敢肯定,就算她們以前知道,也被你們這些家夥搞忘記了。”

他的聲音擡高了少許:“怎麽樣,女士們?想不想欣賞一場小小的競賽?”

“很樂意。”一名廚娘答道。她的臉有點兒皺褶,但位置恰到好處。

“你,閉上嘴。”另一個衛兵說。

“為啥?”那廚娘問道,“不然你要怎樣?”

“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威脅女人,”卡佐說,“真夠勇敢的啊。”

“聽著,你這維特裏安人渣——”

“別犯傻,”第三個衛兵道,“他只是在激你。別昏頭,記住命令。這活兒很簡單,照做就行了。”

“沒錯。”卡佐身後的那個衛兵說著,又推了他一把。

“抱歉了,女士們,下次吧。”卡佐說。

“承諾,永遠只有承諾。”另一個廚娘反駁道。這時他已被衛兵推出了廚房,趕進了一間地下室。他身處成罐的橄欖油,成桶的砂糖和冰糖,還有掛在房梁上的香腸和火腿之間,不禁饞涎欲滴。

“行了,”卡佐說,“就把我關在這兒吧。”

“還沒到呢,”他身後那家夥說,“鄧莫哥沒有像樣的地牢,不過那兒可以暫代一下。停。”

他們站在一塊嵌入地板的圓形大鐵板前。鐵板上裝有握柄,一個衛兵抓住握柄,擡起鐵盤,露出一個還不到一帕雷西寬的洞口。另一名衛兵展開一卷繩索,把一頭丟進洞裏。

“給我老老實實爬下去。”那家夥說。

“讓我帶幾根香腸在身邊吧。”

“想得美。也別指望廚房那些婆娘會幫你。我們會把蓋子鎖住。我覺得她們還沒有開鎖的能耐。”

卡佐已經發現,這扇活板鐵門周圍的地面上,固定有六個沉重的鐵環。

見沒有轉圜的余地,卡佐便拉住繩索,滑向黑暗之中。

他的動作很慢,努力借著光線猶在的時刻看清這間牢房的狀況。他沒花多久時間。洞壁很窄,他只要伸開雙臂就能按到兩側的墻壁——如果他能保證自己不掉下去的話。更有趣的是兩邊那數百個嵌進洞壁裏的石頭壁龕。

“能給我留幾瓶酒嗎?”他高喊。

“我們來的時候就沒了,”守衛喊回來,“太不幸了。”

繩索突然松脫,卡佐也開始墜落。他尖叫一聲,可還沒等他做什麽,靴底就撞上了石頭。他雙腳灼痛,膝蓋發軟,但別無大礙。

洞底通向一間圓頂形狀的石室,寬約十步,整個房間的墻壁上滿是瓶子形狀的壁龕。他轉過身,努力在光線消失前掃遍每一個角落,可他看不到任何出路,也找不到酒。

為什麽會有人造了這麽完美的地下室,卻沒放哪怕一瓶酒?

鐵蓋砰然合攏,聲音在這渺小的空間裏顯得格外響亮,令他耳膜生疼。隨後,徹底的黑暗便籠罩了房間。片刻後,他聽到了鎖鏈拖曳和固定的聲音,然後便安靜下來。

他佇立片刻,然後嘆了口氣,盤腿坐下,努力思索對策。

洞口太高,在這兒根本夠不著,不過只要花點力氣,也許就能利用那些酒龕爬到房間頂上,再伸開雙臂爬到活板門的位置。可然後呢?他也可以等在這兒,寄望於給下一位來訪者一個突然襲擊,但他究竟得等多久?他們又真的預料不到嗎?除非他們是傻子。

他還是把這作為一種可行辦法記下,然後繼續思索。

但已經沒什麽可思索的了。他繞著房間摸索前進,隱約帶著想要尋找暗道門的念頭,又輕叩地面,搜尋空洞的跡象,卻一無所獲。他並不真的覺得自己能找到。

他又開始搜索那些壁龕,一次一個,想在裏面找到些有用的東西:一瓶酒,一把匕首,任何可以充任武器的東西。他再度毫無收獲,還不小心打碎了一個陶瓷壁龕,鋒利的邊緣先是劃傷了他的手,然後是他的腳。

他的胃開始抗議,而且全身都在痛。他不情願地嘆了口氣,盡可能舒服地躺在了地上。也許明天會有轉機吧。

他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在較為愉快的情況下訪問另一座酒窖,他醒來時不知自己睡了一個鐘頭還是一整天。他模糊地意識到自己是被吵醒的,卻想不起吵醒他的是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