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公爵失馬

本故事發生在尼爾•蓋曼和查爾斯•維斯在《星塵》中聯手創造的那個世界裏。它涉及一座名為“石墻村”的英格蘭村莊,村子裏真有堵石墻,把我們這個世界和仙境隔開。要是躲過了那些手持大棒守在石墻缺口處的村民,你就可以到墻那邊的仙境中去——但最好還是別去。

×郡石墻村的村民向來以自己的獨立精神為榮。他們從不輕易向大人物低頭,也不把貴族頭銜放在眼裏,傲慢自大則更為他們所厭惡。

1819年前後,全英格蘭最驕傲的人當屬威靈頓公爵無疑。這一點也不奇怪,連續兩次打敗法蘭西暴君拿破侖•波拿巴的入侵,任誰都會自覺高人一等。

那年9月底,公爵大人來到石墻村,在七鵲旅舍住了一晚。盡管只是投宿一晚,但公爵大人還是和村民發生了爭執。一開始大家都不滿對方的傲慢舉止,很快不滿就升級為爭執,而爭執的中心則是龐弗雷太太的繡花剪刀。

公爵大人到訪石墻村的時候,恰好波洛繆斯先生不在。他像之前一樣外出采購好酒去了。有人說當他采購歸來時,身上有淡淡的海水味。也有人說那種味道更像茴香籽。波洛繆斯先生不在的時候,七鵲旅舍由龐弗雷夫婦打理。

龐弗雷太太叫她丈夫去樓上客房拿剪刀,正好公爵大人在那兒吃飯。但是公爵大人直接把龐弗雷先生打發走了,因為他吃飯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攪。於是乎過了一會兒,龐弗雷太太把烤豬排砰的一聲扔在桌子上,還很不滿地瞪了公爵一眼。這下子公爵也生氣了,他把那把剪刀揣進褲兜裏藏起來(他打算等到次日早晨離開時歸還)。

當晚,窮教士杜紮莫也到了酒店。一開始龐弗雷先生說已經客滿,但見杜紮莫先生是騎馬來的,他立刻就改口了,因為他想到一個拿公爵出氣的好辦法。他吩咐馬夫考克羅夫特把公爵大人那匹棗紅駿馬從暖烘烘的馬廄裏牽出來,把杜紮莫先生那匹灰色的老母馬放進去。

“那公爵大人的馬又怎麽辦?”夥計問。

“哼!”龐弗雷先生恨恨地說,“路那邊的草特別好,羊都沒啃過。放那兒去吧!”

次日早晨,公爵大人起床後向窗外望去。他看見自己的愛馬哥本哈根正在一大片綠地上吃草。早飯後公爵悠閑地散步,打算給哥本哈根喂一點白面包。但是有兩個手持棍棒的人站在那片草地的入口處。其中一個對公爵說了些什麽(大概是有野牛闖入之類),但是公爵根本沒理會他,因為他看見哥本哈根鉆進樹林越走越遠,快要看不見了。公爵四下裏打量了一番,突然發現其中一人居然抄家夥準備襲擊他!

他非常驚訝地看著那人。

那人猶豫了一下,可能覺得不該對公爵大人動粗,不管怎麽說,他畢竟是歐洲的保衛者、國家的英雄。趁著一瞬間的猶豫,公爵抓住機會跑進仙境追哥本哈根去了。

穿過樹林,公爵大人發現他走上了一條白色的小徑,四周是圓滾滾的可愛山丘。山上長著很多古老的橡樹和梣樹,枝幹上纏滿常青藤、犬薔薇和忍冬,每棵樹都是一派濃濃的綠色。

公爵大人走了一裏多路,終於看見河對岸有一座石頭房子。河上有一架橋,厚厚的青苔包裹住橋身,看起來好像是用綠色天鵝絨墊子堆成的。那座房子有著石頭房頂,底下由巨大的石塊支撐,石頭們仿佛不堪重負似的,都有些彎曲了。

公爵想,也許住在這兒的人可能看見過哥本哈根,於是他走上前去敲門。很久都沒人來開門,於是他透過窗戶往屋裏瞧。每個房間都是空的。陽光在灰撲撲的地板上畫出金色的光束。一個房間裏擺著破舊的白镴酒杯,看樣子這就是房子裏全部的家當了。公爵大人來到最後一扇窗戶邊。

屋子裏有個身穿深酒紅色長裙的年輕女人,她背對窗戶坐在木凳子上,正在繡花。她周圍早已堆積了無數極其華麗的刺繡。那富麗的色彩從地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就算是融化的彩色玻璃鋪陳在她膝頭也不會比這顏色更美了。

屋裏還有其他少數幾件東西:天花板上掛著一個破鳥籠,籠裏有一只郁郁不樂的小鳥。

“尊敬的女士,”公爵趴在窗戶上說,“您有沒有看見我的馬?”

“沒有。”年輕女人繼續埋頭繡花。

“真不幸啊,”公爵說,“可憐的哥本哈根。滑鐵盧的時候他和我並肩作戰,他不見了我真的很難過。希望撿到他的人對他好點。可憐的家夥。”

他們都沒說話。公爵望著那位年輕女子曲線優美的脖子。

“親愛的女士,”他說,“我能否進屋和您閑談一陣?”

“您願意就進來吧。”年輕女人回答。

公爵大人非常高興地發現,那位年輕女子正如他猜想的那麽漂亮。“這裏真是個優美的好地方,親愛的女士,”他說,“不過有些偏僻。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想陪伴您坐上一兩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