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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準備好了嗎?”媽媽問。

麥克斯不想讓媽媽開車送他到學校,但他也沒有其他選擇。學校裏已經取消了校車接送。由於只有幾個孩子的家長同意孩子搭校車,前年學校就徹底放棄校車接送了。對這件事,沒有人抱怨,也沒有人再提起。

麥克斯也不能選擇騎車去上學。曾經有一個月的時間他都是騎車去上學的,但後來一個叫奈門諾夫的家長向麥克斯的媽媽告狀,接著又告到他爸爸那兒,最後還反映到校長那兒。他認為像麥克斯這樣在沒有家長陪護的情況下騎車,會招來潛在的拐賣兒童者和針對兒童的暴力案件。“就像供應烈性酒的商店會吸引醉漢,”他在給麥克斯媽媽留的便條裏寫道,“讓一個八歲的孩子單獨騎車會引來各種令人厭惡的事情……”

見麥克斯的父母沒有任何回應,奈門諾夫先生就把事情反映到學校,於是學校方面很快就妥協了,甚至都沒有任何交鋒。首先是因為馬路上並沒有自行車道,再說麥克斯也是唯一一個騎車上學的孩子。

對孩子們來說,每周四都會有好事發生,因為那天體育館會開放。實際上,也只有周四體育館才開放。由於預算減少、兩周一次的全校測驗和重點課目的重新調整,一年裏體育館只能開放十二天。因此,對每一次場館開放麥克斯都很看重,他會跑到柏油地上排隊——學校為了省錢去買電腦閱卷機,就在草地上鋪了柏油。

“好了,孩子們,”伊奇蒂斯老師對全班說,“你們都知道,我們每天只能練一種體育項目,所以今天我們來踢足球。我們就用這個球來踢,”他說話的時候手裏拿了一個排球,“我們的目標就是把球踢到網裏。”他指了指一個球門,然後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或者那邊的網,”他邊說邊朝對面那個球門點了點頭,“我想兩邊都可以。”

說完,他就吹了聲哨子,把球扔到空中。孩子們一下子四散開了,其中一半的孩子沖著球去,還有一半朝邊線那裏去了。

麥克斯意識到,只有幾個孩子在情緒上做好了團隊運動的準備,甚至連一些看上去挺有運動細胞的孩子也很有可能會大哭一場。只要有球有網——不管是足球、籃球還是網球,就有哭聲。即使是在周末的足球聯賽上,不管是訓練還是比賽,總會有孩子哭。有人碰到他們,他們會哭;沒有拿到球,他們會哭;對方得分了,他們也會哭。反正面對任何不確定或感到一點點失望的時候,他們都會哭。對孩子們來說,哭好像是一種默認狀態。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他們就哭。

但麥克斯知道該怎麽做。他在球場上遊刃有余,可以踢球、追趕、觀察、沖刺、滑鏟、得分,樣樣精通,無所不能。他踢球的時候感覺泰然自若,有條有理,這種感覺在其他場合都沒有過。麥克斯知道球的位置;他知道其他隊員的位置,也知道他們可能去的位置;任何時刻,他都知道自己該幹什麽。

他也知道什麽時候該遏制對方,怎麽遏制。說時遲那時快,丹·庫珀正朝底線這邊沖過來,要帶球射門了。該輪到麥克斯來瓦解這次進攻了。他讓自己變成一顆魚雷,破壞了丹的協調性。麥克斯很快就趕上他了。正當他進出射程準備射空門的時候——守門員已經躲到門柱後面去了——麥克斯對他來了個滑鏟,動作非常兇狠,但也非常準確。

麥克斯掉轉方向,搖搖晃晃地帶著球朝前場去了,但願丹不要哭。這時,哨聲讓他停了下來。

“犯規。”伊奇蒂斯老師說。

這個滑鏟動作是規則允許的,但在底線附近的孩子們都向麥克斯投去了否定的目光。“真野蠻。”一個女孩說。而丹真的在哭,聲音很輕但是很傷心,就像在為世上所有的悲傷和不公默哀。

“哪種犯規?”麥克斯問。

“應該受罰出場的那種。”伊奇蒂斯老師說。

“為什麽?”麥克斯問。

“因為你讓丹摔倒了,”伊奇蒂斯老師說,“給我到受罰席上休息一會兒,好嗎?”

足球這項運動裏根本就沒有受罰席這樣東西,但麥克斯也不想去解釋。旁邊那些沒有上場的男孩女孩都皺著眉頭,對麥克斯的行為表示不滿。就在這種情況下,麥克斯下了場,朝學校走去。快到吃午飯的時間了。

自然課上,威斯納老師剛討論了冥王星的悲慘處境。它作為最小最遠的行星,長期在宇宙邊緣掙紮,而現在又不能被稱為行星了,只是宇宙裏的一塊石頭。

麥克斯正盯著天花板上的宇宙模型圖看,突然注意到威斯納老師在講什麽東西。

“當然,”他說,“太陽是我們太陽系的中心。這也是為什麽行星都聚集於此。太陽創造了白天和黑夜,溫暖的陽光也讓我們的星球適合居住。當然,太陽也會死。等太陽死了,首先它會擴張開來,然後把周圍所有的行星包裹起來,也包括地球。到那時候,地球很快就會被太陽消耗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