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誰先找到誰

夜晚。苟延殘喘的蟋蟀在哀鳴,遲到的十月的寒意在悄悄蔓延,空氣中多了些許清涼,仿佛隨時隨地都在觸摸著冷冰冰的銀器。

“我們來這兒幹什麽?”路易斯問。他們兩個把他的皮卡車停在了一處野營地的外面。一個黃色的牌子上寫著:KOA。

“找人。”

“找誰?”

米莉安猶豫了。一方面,她想把路易斯打發走,免得把他牽扯進來。可另一方面,她又渴望他留在這裏。她無比懷念兩人在一起的往日時光,那種感覺像冷酷與瘋狂的鄉愁在她胸口翻騰。“還記得雷恩嗎?”

這名字像打在他臉上的一記耳光,路易斯顯然吃驚不小。“當然記得,我偶爾仍會想起她。”

“看來是我小看她了。”米莉安說。她仍不確定需要向他透露到什麽程度,但她忽然想到,保守秘密並不是她的強項。像貪食症患者一樣,她吞下一劑瀉藥,來了個竹筒倒豆子。她全都說了:一個與米莉安外形相似的人正在外面四處殺戮。她和一個FBI探員合作——不,是前探員——查出此人就是雷恩。她還說了受害者的資料,以及他們在馬克·戴利家發現的小盒子,還有塔金斯。

路易斯一如既往聽得專心致志,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米莉安能清楚看到他情緒的波動,猶如潮水來回沖刷著堤岸。終於說完後,他一下子癱在座位裏,看上去筋疲力盡。

“你覺得她在這兒?”路易斯說。

“有人在這兒刷了信用卡。不是戴利的,也不是塔金斯的,而是較早的一個受害者的,名叫哈莉·瓊·雅各布斯。”現在想想,這就說得通了。那是一張女人的信用卡,而雷恩也是女人,這樣引起懷疑的概率就低很多。如果她刷馬克·戴利的信用卡,別人難免會起疑心。“有人刷卡在KOA野營地住一晚。”她皺了一下鼻子,“KOA什麽意思?是不是跟死人有關的?”

“DOA是送達醫院已死亡;KIA是戰事中陣亡。”

“我記得KIA是個汽車公司啊。”

“沒錯,韓國的。”

“那KOA到底什麽意思呢?”

“美國露營地(Kamp grounds of America)。”

“露營地(camp ground)開頭不應該是C嗎?”

路易斯很無語。“米莉安,我也不知道,但這不是重點。你有什麽計劃?為什麽警察沒來?”

“格羅斯基剛在電話裏說他能為我們爭取點時間。她訂的是後面的位置,編號454。他說那是帳篷區,不通水電。”

路易斯點點頭,向前傾了傾身。“我過去也經常露營。有些地方是留給有露營車的人的,有的地方有小屋,而有些地方則要搭帳篷。可不管什麽樣的露營點,都會有水有電,方便人們洗手或者使用電磁爐電燈之類的電器。最便宜的是為野營者提供的場地,那裏只夠搭個帳篷。周圍不是土就是草,最接近原始的露營。”

“她就在那裏。”

“她可能很危險。”

“她肯定很危險,但我們得幫她。”

“不如把這事兒交給警察?”

“不,不。你知道嗎?是你和我造就了這個女孩兒。”

他笑了笑,但那並不是快樂的聲音。“不,是考爾德克特家族造就了她,米莉安,不是我們。”

“我們把她救了出來,我們改變了她的人生,所以我們有責任。”

路易斯嘆了口氣。他摸了摸臉——手掌與胡楂摩擦的聲音像一劑春藥,米莉安的心底不由得蕩漾起來。真沒出息,可她把持不住。

仿佛斟酌再三,他終於開口說:“你說得對,我們有責任。當她需要安慰的時候,我們都離她而去了,就像超級英雄打敗了壞蛋卻不收拾爛攤子一樣。”

她打開車門,臨下車前她又覺得有必要提醒路易斯。“對,但是你要記住,我們可不是什麽超級英雄。”

“我想你又說對了。”他說著也下了車。

“我們可能連英雄都算不上。”

“只是兩個笨蛋。”

“只是兩個笨蛋。”

兩人走到車頭前。頭頂,紅的黃的葉片之間灑下皎潔的月光。“我們進去,找到雷恩。然後怎麽辦?”路易斯問。

米莉安微微蹙眉。“我要說我還沒想那麽遠,你會覺得意外嗎?”

“不意外。”

“那走吧,咱們去把這孩子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