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林中小屋(第2/3頁)

米莉安大步走出小屋,任憑格羅斯基在身後大呼小叫,她也置若罔聞。腳下是松針鋪就的地毯,踩上去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它們很滑,米莉安走進樹林時差點摔了一跤。她邊走邊思考,試圖撥開籠罩著她的疑團。風從四面八方吹來,卷起落葉和松針。

有人殺了馬克·戴利。馬克是商場保安,已經離婚,也許有過家庭暴力的歷史。難道這就是他該死的原因嗎?還是因為別的?不論殺手是誰,此人顯然知道入侵者說過的話。殺手還用了她的刀——至少是相似的一把刀,這應該不是巧合。會嗎?而這一切都發生在——這裏離考爾德克特學校有多遠呢?向東兩小時?難道這又是巧合?而且這裏距離她的家也不算遠。

一股強烈的沖動像板磚一樣砸向她的腦袋,甚至連她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掏出了麗塔給她的那包新港香煙。她用顫抖的手指迫不及待地從盒裏抽出一根致癌物,塞到嘴唇之間,然後——

她沒有火。

該死的,她沒帶打火機!

米莉安懊惱得差點吼出來,她用已經濕潤的嘴唇嘬碎了煙頭。這更加激怒了她,抓狂之余,她把嘴上的煙卷兒連同整包煙都丟進了林子。“去你媽的!”她一腳踢起一片松針,又一腳踢飛一顆石子。她揮舞著胳膊在空氣中亂打,直到氣喘籲籲,不得不用手扶住了一棵樹。

於是,她手掌粘上了黏糊糊的松脂。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掌——這是她砸默文家玻璃門時用的那只手,被火山巖石擦得傷痕累累的那只手,當然,現在已經結滿了痂。然而,如今她的手掌被搞得黏糊糊的,她咆哮起來,試圖除掉那些松脂,但結果卻是另一只手也變得黏糊糊的。這時她注意到一處痂,她想都沒想,一下子把它扯了下來。頓時滲出來一個紅色的血珠子,它越變越大,越變越大。血洞中似乎插著一根刺狀的東西,應該是另外一處痂吧。

米莉安想撕掉它,可被鮮血浸濕的傷處滑溜溜的,怎麽都捏不住,她只好用指甲去刮——

可這沒那麽容易,至少不可能刮一次就搞定。痂很尖,像骨頭,但又沒那麽硬,更像角質。她拔呀拔,拔呀拔,每一下都疼得手指一陣哆嗦。她的強迫症犯了,不拔掉它誓不罷休。忽然,她開始摳傷處周圍的皮膚,並拿手指用力擠捏,直到更多的血汩汩而出——

噢耶!她捏到了,於是開始緩緩往外拉,拉,拉……

她能感覺到手指裏面有東西在向外移動,就好像她的骨頭在移位。她疼得齜牙咧嘴,手指向內蜷縮,像死掉的蜘蛛的腿。

她從傷口中拔出了一根長長的滑溜溜的東西,且一側還帶有漂亮的流蘇。一根羽毛。不是黑色,而是淡褐色,上面沾滿了血。一根到頭,居然還連著另一根,首尾胡亂打著一個結。此時疼痛的感覺已經達到白熱化,從手掌疼到胳膊,又疼到肩膀。她的心臟像裝在籠子裏的金絲雀一樣狂跳不止,但她忍痛繼續往外拉著。

傷口不斷拉伸,仿佛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米莉安咬緊牙關,感覺自己既像產婦,又像助產士。很快,她從肉裏拔出來的東西已經有手掌那麽大了。她知道這很不可思議,但無所謂了。

漸漸地,眼前顯現出一只鳥的雛形。它比烏鴉小一點,但比山雀大一點。首先出來的是尾巴上的羽毛,接著是爪子,肥嘟嘟的腫脹的肚子,小小的腦袋,直到一整只鳥出現在手掌上。黑色的血像瀑布一樣從手掌一側流下來,落在厚厚的松針上。

她托著一只死掉的知更鳥,橙色的肚子,棕色的羽毛,腦袋上有個洞,無遮無攔,可以從腦袋的一頭看到另一頭。鳥嘴張開著。

有人在她肩膀上低聲說道:

“幹得漂亮,殺手。”

米莉安轉身就是一拳。

嘭!格羅斯基慘叫一聲,捂著鼻子連連後退。“我×!”他手指間淌著血,氣呼呼地吼道,“你發什麽神經?”

米莉安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沒有洞,只有幾道老疤和一點點松脂。

沒有死掉的知更鳥。沒有羽毛。什麽都沒有。

我他媽的一定是瘋了。

“你確實瘋了。”格羅斯基說。這時米莉安才意識到她把自己腦子裏想的話給說了出來。“你幹嗎打我?”

“我不知道。”她撒謊說。

“該死的,咱們回小屋裏去行不行?”

小屋,充斥著死亡的痕跡。一個死人,被一把疑似屬於我的刀給捅死了……這時她忽然想到了什麽。

“你,”她說,“你沒有告訴我全部。”

“什麽?”

“別跟我裝,渾蛋,你知道的比你告訴我的要多得多。剛才在小屋的時候,說到兇器和我以前用的刀相似的時候,你一點都沒有覺得奇怪。這說明你早就知道!你故意瞞著我這些關鍵線索,難不成也想伺機捅我一刀?你的表現就像參加真人秀,處處迎合著攝像機,只為了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