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燈(第4/5頁)

白姬帶元曜熟悉縹緲閣的環境。

縹緲閣的格局與東、西市中所有的商家一樣,一樓分為正廳、裏間、後院。正廳即是店面,擺滿了琳瑯滿目的寶物。裏間用來招待熟客、特殊客人,也陳設著少量珍寶。後院是一片荒草萋萋的空地,一棵花開紛繁的緋桃樹突兀地立在一口古井邊。後院有一些大小不一的籠子,籠子中豢養著或中土,或西域的奇異鳥獸,大部分鳥獸元曜從未見過。

白姬指著古井,道:“記住,每逢十五,不要靠近那口井。”

元曜心中奇怪,但還是點頭:“知道了。”

白姬領著元曜,從裏間的樓梯上到二樓。白姬領元曜來到了倉庫,倉庫中堆滿了比樓下大廳中更多的古玩,由於光線太過沉暗,寶物上也積滿了厚厚的灰塵,看不出是些什麽東西。

白姬點上一支蠟燭,帶元曜在倉庫中轉了轉,告訴他:“金玉在東,字畫在西,香料在南,珠寶在北,中間是扇、屏、爐,鼎,塔之類。記住位置,以後免不了讓你來取東西。”

元曜點頭記下。

白姬、元曜繼續向前走,在微弱的燭光中,浮現出一座通往三樓的樓梯。

元曜一愣,三樓?從外面看,這縹緲閣明明只有兩層。

元曜心中十分奇怪。

白姬的容顏在燭火中顯得縹緲如霧氣,但語氣卻十分鄭重,“軒之,無論任何時候,都不可以踏上那座樓梯,切記!切記!”

元曜心中疑雲重重,卻只能點頭:“知道了。”

倉庫的隔壁是白姬的香閨。按禮數,元曜應當回避,但是白姬並不介意,仍領他進去走了一圈。房間素凈而簡約,除了一方銅鏡台,一扇仕女遊春畫屏風外,幾乎沒有什麽擺設。

西邊的墻上,倒是掛著一幅水墨卷軸畫。畫中山巒起伏,遠山近山互相重疊,意境極是仙靈清幽。山巒間騰起幾縷裊裊炊煙,綿延不絕地飄蕩著。元曜本以為是畫上的煙霧,但仔細望去,那炊煙並非靜止不動,而是在不斷地裊裊升起。

元曜大驚,“煙……煙怎麽在動?!”

白姬笑道:“那是終南山的道士們在煉不老仙丹呢。”

突然,元曜的身後傳來了三名少女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哈哈,有人來了。”

“嘻嘻,可惜是個呆子。”

“呵呵,是呢,傻頭傻腦的,還有一股酸味。”

元曜急忙回頭,聲音戛然而止,房間中空蕩蕩的,除了他和白姬之外,沒有一個人。剛才發出笑聲的女人,明顯不是白姬。

元曜的目光定格在那一扇仕女遊春畫屏風上。屏風上碧池澹澹,倒影楊柳,三名嫵媚的宮裝侍女正笑吟吟地站在牡丹花叢中。

元曜一頭冷汗。莫非,是屏風上的少女在說話?屏風上的人怎麽能說話?這縹緲閣到底是什麽地方?怎麽這麽詭異?!

元曜望向白姬。

白姬神秘一笑,笑而不語。

時光匆匆,轉眼之間,元曜已經在縹緲閣中住了十天。

因為不辭而別終歸不禮貌,在韋彥再次來到縹緲閣淘寶時,元曜寫了一封措辭恭敬的書函,托韋彥轉交給韋德玄,一者表達對之前收容自己的感激,二者作為辭別。

韋德玄得信後,念及兩家的舊誼,遣人給元曜送來了一些銀兩,作為饋贈。但對元曜和韋非煙的婚事,仍是只字不提。

元曜在縹緲閣中待得越久,越覺得此處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詭異氣氛。

縹緲閣中,只有白姬、離奴、元曜三人。白姬很懶,白天沒有生意的時候,總是窩在二樓睡覺。深夜,她偶爾會外出,雞鳴時才回來。第二天,貨架上就會多出一兩樣新寶物。元曜十分奇怪,她在宵禁後外出,為什麽從來不曾犯夜?

白姬的舊樂趣是宰客。與縹緲閣結下淺緣的普通客人之中,不乏達官顯貴,王孫帝女,白姬舌綻蓮花,連哄帶詐,這些人往往出了天價,還覺得自己買得便宜。很久以後,小書生才知道,對於買“欲望”的特殊客人,白姬從不提價錢,只說一物換一物,時機到了,她就會拿走代價。而這些人,付出的代價更大。

白姬的新樂趣是奴役元曜。她一會兒讓他去東市瑞蓉齋買糕點,一會兒讓他去西市胡姬酒肆中沽酒,一會兒讓他把倉庫中的奇珍異寶擺出來,看膩了又讓他一件一件地收進去。因為身為奴隸,元曜只能含淚當牛作馬,不敢有一句抱怨之言。

離奴是一個很愛幹凈的少年,無論什麽時候,他總是衣衫整潔,發髻一絲不亂。他喜歡偷懶,愛吃魚幹。離奴非常不喜歡元曜,白姬在眼前時,他不敢發作,白姬一離開,他就對元曜兇神惡相,呼來喝去。元曜有些害怕他,只能忍氣吞聲。

大多數時候,縹緲閣門可羅雀,有時候甚至一連數日也沒有一個客人上門。白姬從來沒有為生意冷清而犯愁,她只是淡淡地道:“該來的,總會來,有緣者自會進入縹緲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