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午後申時的日頭,最為悶人。

碧素側目望向姜漓,見其額頭隱隱已有細汗滲出,面上明顯失了血色。

碧素心頭一緊。

她也沒料到,這一出來,會碰上韓世子。

姜漓的身份被捅出來後,所有人都已經知曉,與韓世子有過婚約的人,是她。

“韓大人。”碧素匆匆行了個禮,拉著姜漓的胳膊,錯身而過,趕緊避開。

火辣辣的日頭,烤得人焦躁難安,韓焦終是邁動了腳步,去往幹武殿,同周恒說完正事後,韓焦才道,“來的路上,臣遇上她了,遲早她會認出陛下。”

姜家雖與韓公國定親,但姜漓和韓焦,從未碰過面。

流出來的謠傳是,韓世子無意間見過一回姜漓,從此過目不忘,生了情,才有了這門親事。

姜漓卻沒見過韓焦。

從姜姝嘴裏倒是聽說過,那韓家世子模樣長的甚好,可姜漓從未想過,她會認識他。

還是去過久財崖的人。

久財崖的那場劫,清師傅將她護送出來,讓她在姜家隱姓埋名,定也是不想讓她被世人認出來。

今日那人卻見過她的容貌。

且還與她有過交集。

碧素姑姑喚他為一聲,“韓大人。”姜漓聽見了。

再加上他身上的那官袍,是巡防營統領的官袍,身後亦沒有跟著太監,一個人能自行隨意出入宮殿。

那人是誰,並不難猜。

從甬道裏出來,姜漓便沒再往前走了,碧素見她臉色太差,趕緊扶她回了長春殿。

碧素沒多問一句。

畢竟那韓世子幾日之前還是主子的未婚夫。

姜漓緩了一陣,晚膳時突地就問起了碧素,“姑姑,你可聽說過韓世子有何親人,得過重症。”

碧素雖不知她突然問這樣,搖了搖頭,“奴婢怎會知道這個,但韓家個個都是武將,身強體壯,怎會得什麽重症......”

姜漓沒再問。

用完晚膳後,姜漓去瞧了瞧那兩只兔子。

碧素見她蹲在那逗著兔子,神色輕松,面上已不如白日那般蒼白,這才松了一口氣。

天色灰麻後,碧素讓丫鬟們掌了燈,勸了一聲姜漓,“主子早些歇息吧。”

姜漓半天沒起身,回過頭同碧素笑了笑,“我不困,姑姑讓我再瞅會兒。”

碧素拿她沒法子。

沒成想,陛下今日這兔子倒是送對了。

碧素見她沒打算回屋,也沒催她,知她心頭裝著事,就算這會躺去床榻上,多半也是烙餅,便讓丫鬟搬了把藤椅,又將手裏的鬥篷披在她肩上。

“主子喜歡,就坐在這緩緩地瞧,待困了,咱再進屋去,奴婢先去煮壺茶來,今兒天晴,夜裏的月色定也好,主子在這喝喝茶,賞賞月也挺好。”

姜漓笑了笑,“好。”

碧素進去煮茶,雲霜一人守在她跟前。

雲霜見天色都晚了,那兔子還在亂竄,便擔憂地問道,“主子,這兔子怎的竄了一日了,還不歇停。”

姜漓道,“挪了個窩,認生。”

就是害怕。

曾經她在山裏養過一窩兔子,也這般守過。

剛撿回來的時候守過一夜,下崽子的時候也守過一夜。

過了這一夜就好了。

雲霜聽後,將那燈盞往邊上移了移,不讓光線照著兔子窩。

夜裏,如碧素姑姑所說,月色很好。

昨日高沾喚姜漓過去焚香,天色還未黑透,今日那時辰見人沒來,長春殿的丫鬟們以為陛下已經安置了,天色一黑便落了鎖。

碧素提著茶壺,打算進後院陪姜漓坐會兒,門外突地幾道敲擊聲。

碧素撂下茶壺,忙地過去開了門。

高沾立在門前,身後跟著周恒。

碧素一驚行了禮,“陛下,奴婢這就去喚主子。”正要轉身,去見周恒一揮手,給止住了,腳步跨一跨,自行走了進來。

姜漓這會子坐在藤椅上,閉著眼睛,手撐著頭,也沒睡著,那腳步聲過來時,姜漓以為是碧素,並未睜眼。

身旁雲霜也沒半點動靜。

周恒立在她身側,影子擋了大半光線,余下的那一縷月色正好落在她臉上。

長排的睫毛如羽扇,在她臉上投下了陰影。

離開久財崖那日,她還在睡。

他揭開了她的面紗,終於看到了大半個月以來,同他說著話的那張臉。

那時的一瞥,不如眼下這般看得清楚。

周恒伸手,食指的外側,輕輕地在她臉上一碰,終是出了聲,“睡了?”

姜漓一個激靈,睜開眼睛。

周恒正看著她。

姜漓忙地站起身,“陛下。”

許是坐得太久,又起來的太急,姜漓腳跟不穩,身子歪過去,撞上了周恒。

姜漓更慌,“陛下,臣妾......”

周恒輕聲打斷她,“無妨。”

姜漓剛穩住,立好,身旁周恒往她跟前走了一步,看了她一眼,突地彎下腰來,牽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