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最深的海(二)(第2/2頁)

小狗餅幹悄無聲息地放下,她的臉上平靜異常,右手卻不知何時多了一把輕巧的銀色手槍,緩緩站起轉身,向正緩緩散出絲絲熱氣的浴室走去,腳下的狗頭拖鞋掛著細絨,踩在地毯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推開浴室的門,冰冷的槍口在最短的時間內穿過蒸騰的熱霧,指向正躺在浴缸裏熟睡的男人,然後她的手臂驟然僵硬,緩緩放下手中的槍,緩慢而猶豫不決地走了過去。

站在蒸騰的水霧裏,張小萌靜靜看著浴缸裏睡著的男人,忽然取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鏡,不是因為鏡片沾了霧氣看不清楚,而是因為她知道他不喜歡。

她蹲了下來,微偏著頭看著浴缸中的他,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也不知道睡夢中的他在想些什麽,竟然像個孩子一樣笑的如此開心。

雖然政府全面封鎖了軍事法庭襲擊的消息,但她知道這個浴缸中的男人下午做過什麽,在這種最危險的時刻,他在自己的房間裏,自己的浴缸裏如此放松地酣然入睡,這代表著怎樣的信任?

張小萌蹲在浴缸邊靜靜地看著他,看了很長很長的時間,然後伸出手指,纖細的指尖隔著毫米的距離,從他光滑的額頭,挺直的鼻梁上滑過,滑過他的單眼皮,滑過他薄薄的嘴唇,滑過他的鎖骨,滑過他帶著陳年傷痕的赤裸身軀。

幸福和滿足的情感占據了她的腦海,讓她愉悅而羞澀地笑了起來,眼睛裏卻不知怎麽變得有些濕潤。

忽然間,她用手指快速地梳理頭安,動作格外慌亂,雖然浴缸裏的男人正在熟睡,可她依然不願意自己以披頭散發的模樣出現在他面前。

放好手槍,紮好馬尾辮,半蹲在浴缸邊的她重新開始端詳那個男人的臉,很長時間之後,或許是浴室內太熱的緣故,兩抹極淡的紅暈浮上臉頰,不知哪裏來的勇氣,讓她低頭輕輕親在他薄薄的嘴唇上。

淡淡眩暈,張小萌兩只手緊張地扶著浴缸光滑的瓷花邊緣,細長手指非常用力,艱難地維持著身體的平衡。

……

……

許樂醒了過來,睜著那雙小眼睛,看著滿室的熱霧和近在咫尺的女孩兒的臉,看著她眼眸裏閃過的慌亂,感受著唇上的柔軟,有些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

浴室太熱,水霧彌漫其間,模糊了所有記憶,如果時間真的是一把殘忍的雕刻刀,那麽它刀鋒下的雕像至少在這一刻是模糊不清的。

蜻蜓輕觸水面般的輕吻,瞬間變成下意識裏的唇瓣摩擦,然後迅速化為火熱的深吻,濕舌慌亂而笨拙地加入了戰鬥,有人失去平衡,跌進那片像海一樣溫暖幽深的浴缸中,似是怕再也抓不到救命的繩索,於是兩個人努力地抓住彼此,開始在水中翻滾,激蕩著熱水一波一波地溢出浴缸繪著瓷花的邊緣。

仿佛回到當年飄雪的校園,新年時寂寞的鐵塔上,翻過來又翻過去,只是很久沒有見過玫瑰河畔的雪,女生宿舍樓下送清粥和花的男生不知換了多少批,水中的二人現時的生活早已脫離正常世界太長時間,但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想要回到當年的渴望,在蕩漾的水波裏竟表現的如此強烈。

很長時間之後,兩個人才緩緩分開,相視無言,傻呵呵地笑了兩聲後,張小萌忽然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爬出浴缸,動作非常笨拙,恰如先前的反應。

“我帶了瓶紅酒,喝了一杯,味道不錯,你要不要來點。”許樂有些尷尬地看著正在淌水的女孩兒,取過浴缸邊的紅酒瓶。

“好啊,不過我想你現在應該最需要吃點兒什麽。”

張小萌走出浴室取了一個酒杯,然後尷尬地望著許樂說道:“不過我這裏好像只有餅幹了。”

許樂笑著撓了撓頭,問道:“小狗的?”

“嗯。”

張小萌用鼻音輕輕嗯了一聲,身上的睡衣早已濕透,有些狼狽地貼在身上,然而她沒有逃離,只是頭有些低,水珠自濕漉漉的發端不停滴落。

看了看占據浴室三分之二面積的浴缸,她猶豫片刻後,輕輕咬了咬紅潤彈嫩的下唇,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提著餅幹袋,跨進了浴缸,然後小心翼翼地坐在離許樂最遠的那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