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最深的海(二)

金求德委員冷冷地盯著她的臉,他三年前曾經在那個自己最討厭的家夥身邊見過她,只不過那時的她還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除了長的很漂亮之外,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然而如今的張小萌領導著青龍山在聯邦內部最重要的情報網絡,無論是氣質還是意志都有了令人驚嘆的變化。

“這麽大一片深海,不是哪一個個人可以擁有的。”

老人微微躬身,充滿壓迫感的目光穿透鏡片,盯著她的眼睛,說道:“你頂多只是一個漁夫。在我的意志下,這片海裏最大的那條魚輕易地死去,女漁夫也不會有任何意外。”

張小萌微仰著臉,微笑回答道:“委員同志,遠道而來應該累了。我隨時準備接受委員會的正式決議,如果沒有什麽事情的話,我先告辭,明天你還要在議會上發表正式演講。至於海和漁夫的童話故事,可以找時間再說。”

很平靜的回答卻蘊藏著很堅定的意志,張小萌再次輕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向金求德微微點頭致意,便準備轉身離去。

就在她的手扶上光滑的門把時,老人委員微啞卻毒辣的聲音在身後再次響起:“聽說你那位前男友已經和聯邦政府開戰,組織需要相關的情況,另外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們很樂意看到他死去。相信你也明白,這是組織對你的考驗。”

房間裏的人們能夠看到張小萌的背影,僅僅從背影上看,她聽到這段話後沒有絲毫異樣的反應,然而眾人看不到那副黑框眼鏡裏面閃過一抹犀利的亮光。

張小萌離開後,負責保護金求德委員的青龍山戰士也各自離去,留下兩人守在門外,這些山裏最精銳的戰士即便是去死,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房間裏的領袖。

金求德委員望著緊閉的房門,蒼老而陰沉的臉上忽然浮現起一絲怪異的笑容,對身旁的女人嘲諷說道:“如果許樂來殺我卻被我殺死,帕布爾總統肯定很喜歡我送給他的這個禮物。你說,這份禮物加上這片深海,可不可以換一個聯邦副總統的位置?”

這位他最忠心的女下屬正值熟艷誘人年齡,媚麗的容顏上閃過一絲緊張,顫聲說道:“當然……沒有問題。”

金求德轉身冷淡望著她胸口那抹膩白,心中厭惡想道真是愚蠢而膽小的女人,不過他需要的只是那抹膩白,至於其它方面則是越愚蠢越好。

……

……

聯邦政府和青龍山實現大和解之後,議會山通過法案在大樓內部專門為青龍山駐首都辦事處騰出了一排房間,作為反政府軍在聯邦裏的發言人,張小萌在這裏擁有一間帶生活起居室的辦公套間,正是在議會山這間豪華的套間裏,她暗中主持著青龍山四科的工作,看著那片所有人都不知深淺的海。

從下屬手中接過那份自臨海州寄來的禮物,她本以為這又是海清舟寄來的首飾之類,準備讓下屬直接寄回,不料卻看到了上面潦草卻帶有獨特銀鉤韻味的簽名,忍不住笑了起來,因為認出是那位大學教授父親的筆跡。

她回到聯邦很長時間,與家庭的關系極大地好轉,頗有社會地位的父母再也沒有對她的人生選擇進行憤怒的責罵,時不時還會寄些溫暖的禮物過來,只是依然擔心她的終身大事。

關好房門,張小萌拆開盒子,發現是個很可愛的銀熊吊墜,猜到應該是母親挑選的禮物,微笑著與手中的電子鑰匙串連在了一起,然後踢掉腳下的高跟鞋,胡亂套進軟綿綿的絨狗頭拖鞋中。

這間辦公室後方的起居室是屬於她個人的私密空間,未經允許沒有任何人能夠進來,甚至這兩年裏根本沒有任何人曾經進入過。

打開電視光幕,換好睡衣的她疲憊地揉了揉頭發,靠在沙發上,順手拿起手邊的一袋小狗餅幹噗哧噗哧地嚼了起來,越嚼臉頰的線條越是生硬,似乎充滿了憤怒,低聲咒罵道:“你這個老色狗,居然想搶老娘的東西,門兒都沒有,死去!”

她是著名的青龍山之葉,在聯邦民眾面前是平靜可親的新聞發言人,在政府官員面前是冷靜又充滿壓迫感的談判官,在下屬面前是極高效的管理者,在那片深海裏的間諜們心中卻是最冷酷無情的領袖。

然而在這個只屬於自己的空間中,她抱著餅幹袋,雙腳蹬著桌子,眼睛盯著電視光幕,披頭散發,胡言亂語,就像是一個剛剛被情敵搶走名貴包包的普通女人。

正常的普通女人都需要愛,從當年那場雙月節舞會後,戴著黑框眼鏡的她再也沒有找到自己的愛,不懈追求她多年的州議員公子海清舟,失望地回到了臨海州,只剩下她一個人在議會大樓內忙碌緊張地工作,然後穿著絨狗頭拖鞋,吃小狗餅幹,看無味的電視。

張小萌並不認為自己的生活已經悲傷逆流成河,也從來沒有在夜深人靜時抱著枕頭哭泣,或是一個人在沙發上對著電視哭泣,所以當她看到鏡片逐漸模糊時,根本沒有想過這是自己眼睛散發的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