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熱血與狗血的差別

“對不起。”許樂擡起頭來,很認真地表達著歉意,“林園裏面是望都醫院,如果你打算不要這個孩子,我這時候就可以送你進去。”

“然後你就要把這件事情告訴邰家或我的父親?”鄒郁用一種吃人的眼光看著他。

“或選第二條路,把孩子生出來,在懷孕這段日子我來照顧你。”許樂思考片刻後,十分嚴肅地說道:“其實……你也一直在猶豫,不然也不會用酒精和飆車來試圖造成某種意外。既然你也憐惜腹中的孩子,為什麽不試著生出來?”

“生出來?生出來以後怎麽辦?”鄒郁臉色蒼白地看著許樂,淒惶說道,聯邦的社會環境中,單親母親很多,而且還有社會救濟,也很少會受到表面上的歧視,可問題在於鄒郁不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兒。

“我會想辦法找到施清海。”許樂說完這句話,便下了車,將鄒郁一個人留在車上,做這道最難的選擇題。

他靜靜地靠在厚重的車門上,點燃了一根施公子最喜歡的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施清海是他的兄弟,是個孤兒,是被聯邦政府追捕的逃犯,身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做的是在刀尖上跳舞的買賣,說不定哪一天就會無聲無息地死亡,許樂這些日子一直在擔心他,如今卻意外地知道,施清海居然有了一個未出生的孩子,有了後代血脈……

許樂很動容,他很想施清海的這個孩子能活下來,身為孤兒的他,比聯邦裏大多數人都要更珍惜後代這種事情,他不想施公子斷子絕孫。正是這種強烈的情緒,讓他一路跟隨鄒郁,在青山公園路口與那些人生了沖突。

所以他要威脅鄒郁,雖然事實上,如果車廂內的鄒家大小姐真的選擇了墮胎,他也只會將這件事情永遠地藏在心底。

車廂內外兩個人,安靜地看著遠處望都醫院的燈光,只用了一根煙的時間,彼此便拿定了主意。鄒郁沒有下車,已經說明她已經做好了決斷。

“如果我真的不要這個孩子,我想你大概也不會把這事情傳得眾人皆知。”鄒郁輕輕撥弄了一下光潔額頭微濕的發絲,沒有看他,冷漠說道。

許樂沉默了片刻後點了點頭,說道:“終究還是你自己舍不得這個孩子。”

鄒郁的眼眸裏少了平日裏那種寒冬裏的雪媚之意,柔軟了許多。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舍不得什麽。她第一個男人很久以前就死了,雖然那個案子一直沒有破,但她知道那個她並不太喜歡的男學生,實際上是死在自己親哥哥的槍下。其實在知道自己懷孕之前,她的腦中便已經有了那個漂亮男人的存在,也從家裏的渠道,知道了那人是一名反政府軍的間諜,眼下正被聯邦政府通緝……

這樣很好,至少不用理會那個流氓會不會被家裏人派軍隊去打死,估計他在聯邦裏也沒有什麽活路可言。鄒郁輕笑了一聲,笑聲裏滿是寂寥與不知對誰的嘲諷。她轉過頭去,用一種很奇妙的眼神望著許樂,輕聲說道:“既然你認為自己是他的好兄弟,要摻和這件事情,那將來有什麽麻煩,你就得扛起來。”

紅衣少女鄒郁是國防部長鄒應星無比嬌寵的女兒,是邰家那位夫人都很喜歡的晚輩,無論她是離家出走,還是賭氣不歸,隨著時間的發展,腹部的隆顯,她懷孕的消息終究不可能一直瞞下去,到時候,無論是鄒家還是邰家,只怕都要追問一聲,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

施清海繼續在做他的間諜,在被聯邦追捕,自然不可能成為孩子的父親。雖然這是事實,但事實往往是最麻煩的。此時鄒郁冷笑說出來的話,便等若是給許樂出了一道難題,如果他要管這件事情,面對著那些壓力,他怎麽扛?

此時汽車已經緩緩開動起來,離開了望都醫院美麗的夜間林園,向著高速公路的方向駛去。許樂雙手平穩地放在方向盤上,顯得他的雙肩並不怎麽寬厚紮實,不知他究竟扛不扛得動。

他沒有回答鄒郁的問題,因為他習慣了做而不是說。既然已經選擇了替施清海保住這個孩子,有些麻煩,總是要面對的。

黑色汽車還沒有開到高速公路口,鄒郁似乎有些不習慣車廂內的沉默,皺著眉頭問道:“你住哪裏?”

“望都。”

“你來首都做什麽?工作?什麽工作?”

“今天剛參加果殼機動公司的春季招募,應該進研究所。”

聽到這個回答,鄒郁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她的家庭一直在軍方系統內,自然清楚果殼機動公司的門檻,尤其是身旁這個不起眼的家夥居然能進研究所,讓她感到了一絲驚訝與小小的佩服。但轉瞬間,她眼眸裏的異色變成了一抹有些古怪的笑意。

許樂是個沉默的家夥,但他的腦子其實很好使,聽鄒郁問了兩句話,便知道對方準備給自己再出一道難題,他卻只是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為朋友做些事情,是應有之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