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壯闊(第4/7頁)

這道崖坪上沒有梨樹,只有很多蔓藤,破舊的廟宇早已變成了廢墟,只有一座蒙著灰的白塔。

白塔前沒有坐人,坐著位容貌尋常的老僧,那是人間的佛。

君陌走到老僧身前,前一刻七念被他用鐵劍拍落山澗,一時不能便至,已經沒有人能阻止他。

懸空寺諸僧其實也沒想過真正阻止他,因為就算他闖山成功,來到崖坪上,他又能做什麽?

他是書院了不起的二師兄,但面對著佛宗境界已然至金剛不壞真身的講經首座,難道還想奢望勝利?

講經首座睜開眼睛,看著他說道:“數年時間不見,二先生一如昨日,風塵仆仆,只是憔悴了。”

講經首座的笑容很溫和,眼神很寧靜。

君陌看著崖畔那個缺口,沉默片刻後說道:“一日不能將這萬惡的佛國燒毀,一日便不能安眠,風塵憔悴自然事。”

那處曾經有株梨樹,後來被他用鐵劍把山崖切開,那株梨樹被帶到萬裏之外,應該植在書院後山裏。

如今那株梨樹,青葉不知多大了。

君陌忽然有些懷念。

是該抓緊了些。

講經首座看著他,平靜說道:“那箭,射不死我。”

書院現在最強大的手段,或者說最有效的殺傷方法,對於修行界頂尖的大人物來說,不是秘密。

多年前在月輪國白塔寺,講經首座便接過寧缺的鐵箭,更準確來說,他連接都沒接,因為他避都沒有避。

有長安城為源的鐵箭,自然要比當年的鐵箭強大無數倍,但首座依然不懼,因為他金剛不壞。

同樣是面對元十三箭,首座的神情要比屠夫平靜很多,一是因為生死觀不同,二是因為他曾經經歷過。

看著渾身是血,臉色蒼白的君陌,首座的眉在風中輕舞,不是得意,而是不世強者的淡然。

“世間從來沒有能夠鎮壓一切的法器,佛祖留下的棋盤不能,那鈴鐺不能,書院凡人打造的鐵箭如何能?”

首座微笑著問道:“我真的很不理解,那些鐵箭可以射死很多人,為何你們一定要選擇射我?”

“你和觀主,酒徒和屠夫,這四個人是鐵箭射不死的,其余能被鐵箭射死的人,便能被殺死,何必浪費?”

君陌說道,這是他真實的想法,看似有些無奈,但實際上話語背後,隱藏著的還是他和書院的絕對自信。

“但你們還是射不死我?”首座說道。

“你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再次強行闖山,只是為了刺我一劍,好讓寧缺射箭,如今知曉,那些鐵箭對我並無意義,你會不會覺得你這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血戰……以至於這些年你不眠不休血戰,根本沒有意義?”

首座看著他,面露憐憫之意。

君陌握著鐵劍的手緊了緊。

地底佛國燃遍原野的怒火,看似滔天而起,終有一日能將整座懸空寺燒成灰燼,但只有他知道,如果沒有辦法戰勝峰間的那位老僧,那麽這場征戰還將永無止期地繼續下去。

或者真的沒有意義吧?

但真的很有意思。

“你問我們為什麽要射你……道理很簡單,因為你太慢,就這麽天天杵在崖坪上,不射有些可惜。”

君陌向前踏出一步,來到白塔前,有前夜的雨水從塔檐滴落,順著崖枰的裂縫,流到他的腳下。

血水從他的身上淌落,落在那片水窪裏,濺起水滴,迎著天坑外的晨光,能夠看清楚,絲絲縷縷的血絲在水滴裏流轉,把光線繞成無數種模樣,糾纏在一處。

忽然間,那滴水裏的無數絲光線驟然散開,無論是曲折的還是柔軟如綿的,都碎成最細的粉末,於是水珠光明一片。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鐵劍斬碎了崖坪上的一切,也斬碎了那道水窪以及躍起的水珠,便似連光線也斬碎了。

嗤的一聲厲響,鐵劍挾風而起,破風而出,便在眼睛都不及眨動的瞬間內,來到講經首座的身前。

鐵劍刺中首座的胸腹,發出一聲悶響,如重物擊中石鼓,又如石塊擊中銅鐘,嗡鳴回蕩。

總之,這絕對不是鐵器擊中人體的聲音,因為講經首座早已修成佛身,金剛不壞,超凡脫俗!

君陌的鐵劍,曾經斬破無數山崖秋風,便是連南方那條大河,也曾被他斬斷過,今日卻是進不得首座身軀一厘!

看著講經首座神情肅穆平靜的模樣,君陌神情漠然,並不震駭,只是如劍般的雙眉挑了起來。

一聲清嘯,從崖坪間向著般若峰四周傳播,震的林間驚鳥亂飛,瀑布迎風而亂,落葉簌簌而舞。

君陌清嘯,修為盡數灌於鐵劍之中……挑!

他挑眉,然後挑劍!

鐵劍在首座胸間微陷,然後向上挑起!

數十年來,鐵劍就像君陌一樣,寧折不彎,然而此時卻發生了微小的彎曲,因為承受了極大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