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壯闊(第2/7頁)

正因為壯闊,君陌並不認為自己是一個人在戰鬥,這大概便是隆慶這種人永遠及不上他的地方。

他有部屬,有追隨者,從數十人到數百人數千人,再到如今漫山遍野,他堅持認為那些人都是同伴,是同路者。

君陌身後數千名正在沉默駐營的戰士,最早跟隨他,是現在起義者最核心的力量,在這些年的戰鬥裏,曾經只知道種青稞、放羊的奴隸們,漸漸強大起來,只握過農具的手,現在握著武器也是那樣的穩定。

他們的意志極為堅毅,在戰場上無論遇著什麽樣的突發情況也能保持冷靜,更不會因為一時的失敗便絕望甚至生出投降的念頭。

他們都很像君陌,或者說精神氣質和君陌很相像,他們都有壯闊的胸膛,都有高貴的情懷。

……

……

在寒冬的這場戰役裏,君陌率領的數萬起義者,成功地突破了貴族武裝的防線,來到般若峰腳下,就像過去那些年他們經常做到的那樣——沒有一名義軍因此而歡欣鼓舞,因為過往的歷史早已證明,他們很難在這裏堅持太長時間。這裏距離般若峰裏數千座寺廟太近,懸空寺裏的僧侶們可以做出及時的支援,面對佛宗強者們的突襲,起義者們直到現在也沒有更好的應對方法,君陌畢竟只有一個人。

但他們還是不惜犧牲很多人,強勢地突破到了這裏,哪怕明天可能便要主動撤回,因為這是君陌的要求,他是想向懸空寺不停證明義軍的堅韌,還是想通過勝利,讓士氣有些低落的義軍們重新振奮起來?

只有君陌自己知道原因,甚至他也無法確認,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確的,能不能與萬裏之外遙相呼應。

般若峰底,數萬滿身盔甲的貴族武裝之後,是數千名袈裟飄飄的懸空寺僧兵,有戒律院的羅漢強者,而在山道石階上方,有位神情堅毅的真正強者:佛宗行走七念。

“你們不可能上山,強行進攻,徒增死傷又有什麽意義?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佛慈悲,退去吧。”

七念的聲音像鐘聲一般,飄蕩在陰暗的地底原野上,數萬起義者聽著他的話,反應各不相同。

君陌面無表情看著他,說道:“這山我上過。”

他左手倒提著鐵劍,看著七念臉上那道傷疤,這句話便是在揭對方的傷疤,說對方的傷心事。

當年桑桑和寧缺被困佛祖棋盤,為救小師弟脫困,君陌單劍闖山,生生殺破數道防線,最終殺到那片山崖間,與懸空寺講經首座相見,然後才有棋盤開啟的故事。

在那個過程裏,他與七念真正地硬撼過一次,他很理所當然地勝了,七念付出了數顆牙與重傷的代價。

“就算你能上山,那又如何?”

七念平靜說著話,沒有任何被羞辱的感覺,“家師便在山崖間坐著,你又能如何?”

是的,即便闖進般若峰,又能如何?君陌曾經進過山,但卻不能留,那便不是勝,沒有意義。

“我不如何,我只是不喜歡聽你們這些禿驢說我佛慈悲、上天有好生之德這種話,那很可惡,會讓我憤怒。”

君陌說道:“所以待我上山後,我會朝你師傅臉上吐口唾沫,看看他會如何反應,是待山風自幹,還是拿起錫杖與我戰,只是他走的太慢,想要殺我真的很難,所以你們只有看著。”

“為了滿足你的威風,讓這麽多人死去……我以為這並不符合書院的意趣,更不是夫子的教誨。”

七念看著他身後那些穿著破爛獸皮衣裳的農奴起義者們,臉上流露出憐憫的情緒,說道:“為什麽不能議和?”

如果是寧缺在場,肯定會淡淡嘲諷笑著,然後對七念豎起中指,但君陌沒有笑,也沒有豎中指,因為他是一個很講究禮儀的人,也因為他不知道豎中指是什麽意思,他只是靜靜看著七念,就像看著一個白癡。

七念微微挑眉說道:“你究竟想做什麽?”

君陌沒有告訴他自己想做什麽,而是直接在有些冷的草甸上坐了下來,取出數塊小石頭,扔了出去。

那些小石頭骨碌碌滾著,最後靜止。

人們看著這畫面,心想這是占蔔?那些小石頭真的有像龜甲牛骨一樣有用?那麽現在兆示了些什麽?

君陌不是在占蔔。

斷臂之後,他數夜之間,黑發變灰,然後被他一剪而盡,他開始研讀佛經,境界漸深,在這片原野上被稱為上師,但這並不代表他真的信佛,變成了一名僧侶——他依然稟持著書院的理念,不語怪力亂神,不看六合之外,不思生死那頭,不寄命運於卦象。

他是在計算,以感知到的很多信息碎片為數字,不停進行著計算,這個過程很復雜,需要很強大的算術能力,不過就像我們都知道的那樣,他這方面的能力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