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修佛(二)(第2/2頁)

金色池塘的上空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罩子,那些佛的法器落在上面,瞬間被震成碎片,化作無數金色的流光,四處拋射,那些法器裏都蘊著佛光,池塘變得更加明亮,便是黑色的天穹都仿佛要被照亮。

寧缺眯著眼睛,感受著體內桑桑的痛苦,沉默看著原野。

過了很長時間,來自原野的恐怖襲擊終於停止,無數佛與菩薩沉默不語,青獅擺動著獅首,對著天穹發出不甘的嘯聲。

寧缺收起黑傘,起身望向遠處的原野,憤怒卻有些無奈,那些大菩薩和青獅的佛威,不是現在的自己能夠抵抗的。

他把手裏的黑傘對著原野撐開——這是一個汙辱的姿式,至於那些佛與菩薩能不能看懂,不在他的考慮範圍裏,罵人不需要人懂。

然後他望向鬃毛明顯變少的青獅,罵道:“繼續甩啊!你有本事就把一身爛毛都甩光,變成一頭禿驢!我書院專殺禿驢!”

青獅回以憤怒的咆哮,卻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寧缺更憤怒,因為桑桑的身體險些受傷,因為那些鬃毛與法器變成佛光,讓桑桑變得更虛弱,更痛苦,這是他不能接受的事情。

山與池塘間佛光極盛,他把桑桑背到身後,把傘柄系在身前,確保桑桑的身體全部被黑傘覆蓋,拿著鐵刀向原先的位置走去。

這座山真的很結實,即便是青獅的鬃毛和菩薩的法器,也只把山崖間的表面震碎了極薄的一層,對他沒有任何幫助。

寧缺背著桑桑,撐著大黑傘,躬著身子,對著堅硬的崖石不停地揮動鐵刀,就像是戴著笠帽的老農在烈陽下不停地耕作。

農耕永遠是人類最辛苦的活動,他的額頭不停冒出汗珠,汗珠滴到他的手上,又滴到地面上,混進微碎的崖石,仿佛在灌溉。

“真的很累。”他抹掉汗水,喘息著說道:“怎麽這麽累?”

桑桑說道:“我在渭城院子裏種過辣椒,不累。”

寧缺有些傷自尊,說道:“那是因為你先體虛寒,不會流汗,你像我這樣試試?汗水跑的到處都是,很煩的,手不停打滑,當然容易累。”

桑桑的聲音有些虛弱,卻依然毫無情緒:“你不行。”

以前就說過,寧缺最不喜歡的就是被人說不行,尤其是被女人說自己不行,最最不可忍受被自己的女人說自己不行。

“那是因為你胖!背著你這麽重個女人怎麽不會累!當年在渭城的時候,你咋不說背著我去松土剪枝!你要負主要責任!”

他憤怒地喊道:“小時候我背著你哪有這麽吃虧,不說要你挑那麽瘦,你挑身體的時候,也得挑個苗條勻稱點兒的吧?”

桑桑說道:“你喜歡瘦的?”

寧缺說道:“這是喜歡的事兒嗎?我這是單純在說重量的問題。”

桑桑說道:“你還是喜歡瘦的。”

寧缺把手裏的鐵刀扔到地上,說道:“我說了,這不是喜歡的事兒!”

桑桑說道:“我挑選的神軀必然是完美的,只是在神國門前,被你老師灌注了一道紅塵意,所以變胖,如果要怪你應該怪他。”

寧缺默默把鐵刀揀起來,繼續開始砍山。

桑桑說道:“繼續說啊。”

寧缺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話:“子不言師過。”

桑桑問道:“你修佛,如何去我的毒?”

寧缺說道:“你我夫妻一體,我成佛你自然也就成佛,別說袪毒,到時候這些佛與菩薩便是咱夫妻的小弟,多好玩。”

桑桑問道:“你怎麽想到的這個方法?”

寧缺說道:“哪有這麽多問題,老實聽你家男人的話就好,我是誰?我是這個故事的男主角,你是女主角,危險時,男主角當然要站到女主角身前,替她排憂解難,最後兩個人才能過上幸福的生活。”

“幸福的生活嗎?我有些累了,先睡會兒。”桑桑說道。

寧缺覺得她的聲音有些甜,仿佛喝了糖水,於是他也覺得因為幹渴而生辣的咽喉也頓時甘甜起來,很是開心。

桑桑開始睡覺,一睡便睡了三年。

當她醒來的時候,佛祖的右腳已經被修理完畢,變成了一只極秀氣的小腳,看上去有些眼熟,如果白些,或者會更眼熟。

寧缺流汗耕作三年,終有收獲。

他把佛祖的腳修成了桑桑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