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燎原(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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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鐘聲回蕩在雄峰的山峰間,回蕩在數百座寺廟裏,不知驚醒了多少僧人,與懸空寺以往悠揚靜遠的鐘聲相比,今天的鐘聲顯得那樣強硬,甚至隱隱帶著些焦慮的情緒,因為這些鐘聲是警訊。

鐘聲響起傳遞無數訊息,亦指明了方向,百余名僧兵自西峰黃色大廟裏走出,向著峰下急掠,於山腳間換乘駿馬,化作一道煙塵,順著山道高速向著陰暗的地底原野某種駛去,僧衣飄飄,聲勢震撼。

地底的原野廣闊無限,在過去的無數年裏,始終顯得那樣沉默安靜,然而今日原野某處早已殺聲震天,到處都是煙塵,到處都能聽到呼喝狂吼的廝殺聲,兵器的撞擊聲,而其間又隱著悲憫的頌經聲,顯得詭異。

曾經的佛國,已經變成了戰場,曾經虔誠的信徒,早已變成了嗜血的修羅,然而如果殺人便是罪孽,其實這裏一直都是修羅場。

百余名僧兵手持鐵棍,來到這片血腥慘烈的戰場外圍,緩緩停下前進的腳步,座騎漸分,四名戴著笠帽的僧人走了出來。

為首的那名僧人面容質樸,神情堅毅,即便是笠帽的陰影,也無法掩去他眼睛裏的寧靜禪意,正是佛宗行走七念。

另外三名戴著笠帽的僧人,容顏非常蒼老,都是懸空寺戒律院的長老。

七念靜靜看著殺聲震天的戰場,目光卻穿越馬蹄掀起的煙塵,落到極遙遠外的那道崖壁上,崖上有人,他要負責的是崖下的世界。

數十個部落的貴人武裝聯合,經過數十日的拼命廝殺,終於將那些奴隸攔在了這片廢棄金場旁的草甸前,懸空寺更是派來強大的僧兵和強者,按道理來說,戰爭的勝負已經失去了懸念,但七念依然有些隱隱不安,因為他總覺得那個人不會就這樣輕易地承認失敗。

地底原野上的農奴叛亂,已經持續了一年時間。

最開始的時候,這場叛亂只是崖畔某個窮苦部落的牧羊人的騷亂,殺死了十余個人,那個部落試圖強力鎮壓,甚至請來了一位被戒律堂罰下神山的僧人,沒有想到,部落的貴人武裝,竟在那場鎮壓裏全部被殺死,那名僧人也沒有活下來。

懸空寺依然沒有怎麽在意,統治地底世界無數世代,寺中的僧人早已習慣了隔些年頭,便會有罪人的後代會忘記了佛祖當年的慈悲,忘恩負義地試圖獲得他們根本沒有資格獲得的待遇,但不管那些罪民開始的時候鬧的如何兇猛,到了最後,中只需要派出幾名僧人,便能輕而易舉地鎮壓,並且還能借此向信徒們證明神山的強大,何樂不為?

但這次的農奴叛亂和過去無數次叛亂,非常不一樣。貴人們集合了兩百名騎兵去鎮壓那支百余名老少病弱牧羊人組成的罪人,依然沒有成功,於是他們集結了更多的軍隊,卻還是沒有成功,到後來貴人們出動了千名騎兵,甚至還請來了專門的獵奴人,卻還是無法成功。

對那些叛亂者的圍剿始終沒有停止,然而非但始終沒有成功,甚至讓叛亂者的隊伍變得越來越大,有數名遊方的苦修僧也在戰鬥中死去。

地底世界開始流傳這支叛軍的消息,一起流傳的,還有叛軍找到通往真正極樂世界方法的傳說,對自由的先天渴望,對疾苦與不平等的先天憎恨,讓這支叛軍擁有了越來越多的同情者,甚至開始有人開始響應。

和崖畔部落的叛亂很相似,地底世界別的部落叛亂,往往也是由牧羊人發起的,那些世代生活在天地之間,與牛羊相伴,相對自由遷徙的人們,對自由的渴望最為強烈,對剝削的反抗也最堅定。

參加叛亂的人越來越多,地底世界的原野變得越來越混亂,維持佛國數千年的秩序開始受到威脅,尤其是隨著更多的遊方苦修僧被叛亂者殺死,懸空寺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平靜旁觀。

懸空寺裏的僧人是修行者,對地底原野的農奴們來說,就是曾經頂禮膜拜的活佛,無論從精神上還是從力量上,這些僧人的出現,對叛亂的農奴都是最致命的打擊。

在很短的時間裏,地底世界的絕大多數叛亂都被鎮壓了下去。

然而某些事情一旦開始便很難結束,某些思想一旦產生便很難泯滅,某些篝火一旦點燃便很難被澆熄,草甸間的這場叛亂之火,看似已經快要被碾熄,然而在那些野草的下方,誰知道藏著多少火星?

數月後,地底世界裏又發生了數十起大大小小的叛亂,懸空寺的僧人們鎮壓完一處,便要趕往另一處,疲於奔命,令他們感到疲憊和無奈的是,每當他們鎮壓完一處沒有多久,那裏便會有新的叛亂產生。

這便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