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黃河之前想太多

觀主看著掌教淡然說道:“你想知道我為何回來?……你大概不會相信,我回來,是因為昊天需要我的幫助。”

掌教沉默不語,心想你在長安城中晉入清靜境,切斷了昊天的聯系,才會得到昊天的降罪,直至今日依然是個廢人,莫說昊天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根本不需要凡人的幫助,就算需要,那個人也不應該是你。

觀主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微笑說道:“昊天不要我幫,所以我自囚知守觀,如今她離開桃山,說明有些事情她也無法解決,所以我便要回來,看看能不能幫到她,至少可以做些她不方便做的事情。”

掌教還是沒有聽明白。

觀主的神情平靜的仿佛是道觀裏的湖,說道:“信仰是很簡單的事情,即便信仰拋棄了你,你依然不動搖不離去,這才是真正的信仰。”

……

……

寧缺和桑桑走出深淵,在群山間行走,湛藍的青天早已被厚雲覆蓋,漸趨狂暴的風雪讓地面生出無數縷煙塵,遮掩了視線。

二人繼續前行,待風雪漸靜時,終於來到了山間一條崎嶇的山道上,然後聽著前方傳來一道歡快的嘶鳴聲。

密集如暴雨的蹄聲響起,嘶鳴聲連綿不絕,大黑馬自山道遠方閃電般馳來,一面奔跑一面搖頭擺尾,顯得快活至極。

當大黑馬奔至寧缺身前,愕然發現桑桑居然也在,頓時斂了聲息,謙卑地低著頭走到桑桑身旁,輕輕擺尾以示討好。

“沒出息的東西。”寧缺笑著說道,接著發現大黑傘和箭匣鐵刀都在它的背上,不免有些意外,想不明白它是怎麽做到的。

他拍了拍大黑馬的脖頸,感慨說道:“這下終於齊了。”

寧缺和桑桑,再加上歸來的大黑馬還有那些行李,除了車廂還在長安城,這便是那年在世間逃亡時,最標準的搭配。

桑桑沒有理會身旁擺出無恥模樣的大黑馬,也沒有在意寧缺的感慨,負著雙手順著微雪中的山道向前行走。

這條隱成群山裏的簡易山道很長,平日裏基本沒有人來,道面年久失修簡陋至極,但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影響,只見繁花青衣微飄,有人持杖而行,大黑馬自己牽著自己、挑著擔,無奈跟在他們身後。

走了約數個時辰,他們終於走出了腳下的這座荒山,來到分岔路口前,寧缺看著被雪層覆蓋的群山,問道:“接下來去哪兒?”

桑桑面無表情說道:“你不惜求死也要讓我離開桃山,為的不過是讓我來到人間,既然如此,去哪裏又有什麽區別?”

寧缺看著她臉畔輕飄的青絲,說道:“既然你肯跟著我離開桃山,說明你也想重蹈紅塵,那麽你總有想去的地方。”

桑桑說道:“我說過,你帶路。”

寧缺想了想後說道:“這裏距離宋國不遠,我們去那裏?”

大黑馬聽著他的建議,低下頭去,心想主人你這點小聰明,還是不要在女主人面前表演了,不然很容易被嘲笑。

桑桑說道:“你想像夫子那樣,帶我重走一遍世間路,吃遍世間美食,看遍世間風景,這對我沒用。”

寧缺的神情有些尷尬,手掌在樹枝做成的手杖上無意識地滑動,說道:“你想的太多了些,我只是記得那家酒樓裏的飯菜不錯。”

桑桑說道:“那間酒樓,我已經去過,所以換個地方。”

寧缺說道:“或者去臨康城?有個人在那裏傳道,他的想法和西陵教典有些不一樣的地方,或者你會感興趣。”

桑桑說道:“我從不關心人類用什麽方法解釋我的意志。”

寧缺說道:“這話聽著有些深奧。”

桑桑說道:“我本就是天道。”

寧缺明白了,然後說道:“要不然我們回渭城看看?”

桑桑沉默了一段時間,說道:“你應該最想讓我去長安城才對。”

寧缺說道:“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去。”

桑桑說道:“現在還不願意。”

寧缺又說了幾個地方,都被桑桑冷漠地否決。

他想著在深淵霧瘴裏的那番對話,無奈說道:“你讓我帶路,結果我說的地方你都不同意,那最終還不是你決定。”

桑桑說道:“東方西方北方你都提到了,為何不提南方?”

寧缺不知該如何接這句話,西陵神國這片群山之南,便應該是那條著名的大河,大河之南便是大河國……

桑桑看著他,面無表情說道:“為何不去大河國?”

寧缺說道:“那裏遠離繁華,真可以說是窮鄉僻壤,沒有什麽特殊的風景,也很難看到新鮮的人事,我自然沒有想到。”

桑桑說道:“但那裏有你我認識的人。”

寧缺裝作聽不懂,說道:“你我在這個世界上認識的人很多。”

桑桑說道:“你究竟在怕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