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樂天的祭品(第2/3頁)

他如今雪山氣海被廢,別說天下溪神指,就連捉雞都很困難,卻依然拼命地喊著,哪裏像什麽道門天才,完全就是個市裏裏的潑漢。

場間被他這麽一鬧,神殿方面不免有些捉雞,心想如此神聖嚴肅的光明祭,難道要變成一場荒唐的鬧劇。

天諭院院長厲聲說道:“不縛不禁言,這是神殿對觀主的敬意,如果你不想被自己的臭襪子塞住嘴,最好老實一些。”

撒潑最怕的就是別人真跟他來狠的,陳皮皮看著這位亦有知命境的院長,無奈說道:“果然學識淵博,居然連我都能對付。”

不等天諭院院長回話,他昂首挺胸,做慷慨就義狀,說道:“反正我要喝水,如果不給水喝,你幹脆現在就殺了我吧。”

在場邊一直微笑沉默不語的金帳國師,忽然開口說話。

這位看上去尋常普通的老人,磨娑著手中那只很小的木鼎,看著陳皮皮說道:“觀主遠在天人之間,我們這些凡俗之人自不能望其項背,勒布先前言語確實不妥,我代他向你致歉。”

陳皮皮微微眯眼,看著金帳國師手裏那只小木鼎,總覺得有些眼熟,想起此人寶鼎大神官的道門封號,更是有些猜疑不定。

金帳國師望向天諭院院長,微笑說道:“給他喝些水,想來也無妨。”

在荒原裏勢力最強大的金帳王庭,改變信仰,成為長生天的信徒,和中原一樣沐浴在昊天的光輝之中,這是道門無數年來最大的成功,去年秋天開始的戰爭,能夠險些把唐國逼入絕境,最重要的原因也在於此。

西陵神殿依循唐國南門觀先例,正式冊封金帳國師為寶鼎大神官,便是因為金帳王庭的重要性對於道門來說,不次於唐國,而國師大人更是在金帳王庭改變信仰的過程裏,起到了最重要的作用,如果不是依靠此人在草原上的無上威望,昊天道怎麽可能順利地在草原上傳道?

對於西陵神殿來說,當年遠赴荒原的傳道神官為什麽能夠說服這位深不可測的國師,直到現在依然是個謎題,如果此人像今天這般親眼看到昊天的神跡也罷,只不過隨著戰爭開始,金帳王庭全力配合道門的計劃,神殿沒有任何理由懷疑,只能把這一切都歸功於昊天的偉大意志。

這樣一位人物發話,天諭院院長望向掌教所在的神輦,沒有聽到任何反對意見,便揮手示意西陵神衛端來一碗清水。

陳皮皮端著水碗,坐在白石祭壇上,環顧四周,微微蹙眉。

光明祭的儀式越莊嚴神聖,他這個做祭品的便越惱火,所以他先前鬧了一場,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想把場面搞的更混亂一些,如果真的能夠亂中取道,讓那個叫勒布的蠻人高手把自己一掌拍死,那是最好不過。

陳皮皮怕死,無論是被昊天神輝燒死,還是被一掌拍死,他都很怕,但他確實是在求死,而且是求速死,因為他不想書院同門冒險來救自己。

那日他拖著板車在風雪裏前行時,見到了她,從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書院不可能贏,就算老師還在人間,都不可能贏,更何況老師已經變成了月亮。

知道自己成為光明祭的祭品後,他便開始嘗試去死,撞墻、絕食、咬舌,割腕,吞瓷片,自毀雪山氣海,不知試了多少種方法。

然而裁決司在這方面擁有無比豐富的經驗,執掌裁決司的那個女人更是清楚他的性格,他根本沒有任何機會成功,至於看上去最可行的自毀雪山氣海……他的雪山氣海已經被毀了,還能怎麽毀第二遍?

陳皮皮蹙眉,是因為他沒有找到寧缺的身影,然後喜悅於沒有看到君陌和葉蘇,他最敬愛的兩位師兄和唐小棠沒有出現。

蹙眉和喜悅,這兩種不同的情緒,表明了寧缺和其余人之間隱約的差別,這種情緒很難形容,如果勉強為之,大概就是下面這段話。

你我是師兄弟也是兄弟,我救過你的命,你也得來救我的命啊,雖然在石窗處我說過不要你救,但你怎麽可以真的不來救呢?

陳皮皮當然不想寧缺來,但找不到寧缺,他又有覺得有些失望和委屈,而且桃山前坪數萬人,卻沒有熟人,這樣死去會太孤單了些吧?

然後他看到了那座血一般的神輦,看到了坐在神輦裏的葉紅魚,發現原來還是有個熟人的。雖然他馬上便要死了,卻還是下意識裏害怕起來,然後說出了一句從小時候到現在為止一直想說的話。

“葉紅魚,你這個沒良心的!”他提著褲腰帶,悲憤喊道:“小時候師兄買五塊糖餅,我讓你吃仨!你現在居然好意思看著我被燒死!不就是偷看了一次你洗澡嗎?大不了今天我讓你看回來!”

神輦裏的葉紅魚想要撕爛他的嘴。祭壇旁的天諭院院長後悔先前沒有堵住他的嘴。神聖莊嚴的光明祭,終究被祭品自己弄的荒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