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騎紅塵入神國

去年夫子在泗水畔登天,其後下了一場綿延數十日的大雨,雨歇雲散後的那個夜晚,出現一輪明月照耀人間。

沒有人見過月亮。只有天書明字卷曾經對此做出過晦澀的預言,佛祖看過明字卷後在筆記裏做出了明確的宣告。

夜臨月現,指的便是在這一次永夜到來之前,人間將會出現一個叫月亮的事物,有那些銀暉照耀著,永夜如何能稱為夜?

對於未知的事物,人類自然難免恐慌。然而人類還具有一種很強悍或者說很可悲的特質——當他們發現有些事情無法改變的時候,便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接受,沉默地承受,並且很快便習以為常。

當人們發現夜空裏的那輪明月似乎不會消失,很快便接受了它的存在,天欽監開始觀察月亮的運行軌跡,試圖從中推斷中禍福,詩人們開始寫出很多新的詩篇,贊美這輪美麗的明月,甚至民間有人開始祭奉月神。

既然月亮和昊天世界裏的其余事物一樣,都顯得那般穩定,充滿著肅穆的美感,那麽就讓它繼續存在於夜空裏,自已又需要擔心什麽呢?

所有這些感受的前提都基於月亮是穩定的,事實上它也是穩定的,從出現的那一天開始便沒有發生過任何變化,始終是那般的圓滿明亮,當夜色來臨時,它總會準時出現在固定的那片夜空中,位置沒有改變過。

一切從今天夜裏開始變得不一樣。

明月會變暗,仿佛天空有晴也有陰,圓月會變小,仿佛缺了一塊,月亮的臉悄悄地在改變,而且被地面的所有人看見。

鞭炮聲在此後的十余個夜晚裏響徹人間。無數城鎮村莊裏火星四濺,人們驚恐地看著夜空,不停地敲鑼打鼓,生怕那輪月亮從天上掉下來,卻不知這些響亮的聲音究竟是在給月亮加油還是在給自已壯膽。

人們向昊天祈禱,向月神拜祭,只有行走在山林裏的寧缺什麽都沒有做,他每天夜裏看著月亮沉默不語,臉上寫滿了擔憂。

他曾經見過無數次月亮的陰晴圓缺,所以並不像別的人那般驚慌,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麽這輪月亮也會有陰晴圓缺,他很擔心是不是在天上戰鬥的老師出了什麽問題——您有沒有受傷?您還撐得住嗎?

……

……

寧缺來到了西陵神國。這是他第二次來到這裏,上次只是隨老師乘馬車隨意行走,沒有留下什麽印象,所以心情還是有些異樣。

一路行來,除了那些在山道上虔誠叩首拜山的信徒之外,他沒有看到這裏有任何值得稱道的地方,即便是吃食都比長安城和宋國要差很多。

直到來到離西陵神殿不遠的地方,他看著那座高聳的青山、山間不似人力能夠切削出的三道崖坪,還有坐落在崖間的數座巍峨神殿,才真正感覺到這片以神聖著稱的國度所特有的莊嚴肅穆氣息。

在昊天的世界裏,道門擁有難以想象的權威和資源,知守觀地位超然不問世事,西陵神殿便是這個世界的政治和權力中心,哪怕這一千年裏出現了唐國,長安城南多了座書院,依然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離光明祭還有很長時間,西陵神殿的戒備已經變得極為森嚴,因為這場戰爭的緣故,對於拿著唐國和大河國路契的信徒,更是搜檢的異常仔細,只有通過三道關卡的檢查,才能走到西陵神殿的山腳下。

寧缺自然沒有拿唐國路契,他用的是宋國身份——書院後山有四師兄和六師兄,偽造各類文書世間最強——真正讓他有些警惕的是第三道關卡,更準確地說是靠在竹椅上閉著眼睛養神的老神官。

那名老神官穿著褐色的神袍,在神殿裏的地位應該不高,但即便是主持檢查的紅衣神官,對他也表現的極為尊重。

這名老神官負責尋找試圖潛入神殿的修行者,如果他沒有某種特別的道法,想要把所有的修行者都查出來,則必然是已晉入知命境。

寧缺實在很難想象,道門在這場戰爭中損失如此慘重,居然還能隨隨便便就找了個知命境的強者來負責如此普通的事務。

他看著遠處的巍峨神殿,心想果然不愧是統治世界無數萬年的道門,誰也不知道這座山裏究竟還隱藏著多少了不起的人物。

一面這樣想著,他就這樣走了過去,躺在椅上的那名褐衣老神官沒有任何反應,依然閉著眼睛,似乎還睡的更香了些。

在長安城與觀主一戰,驚神陣把無數天地元氣灌注到寧缺的體內,當時他自身的境界在極短時間內提至知命巔峰。戰後那些天地元氣從他身軀內流出,歸於城中街巷,他的境界再次回到知命中境,但現在的真實戰鬥力卻已經不僅於此,已經逼近知命巔峰的真正強者。

最關鍵的是,長安城的天地元氣沒有全部離開他的身體,終究還是在他體內留下了一絲半縷,對於那座千年雄城來說,絲縷不足為道,對於一名修行者來說,那些元氣則豐沛的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