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陽州城外一破廟(第2/2頁)

他站在江畔看著水草,聽著後方崔閥祠堂處傳來的棍棒聲和民眾的叫好聲,臉上的情緒沒有任何變化,過了很久才轉過身去。

祠堂外圍著近千名民眾。崔華生穿著一身白衣,臉色蒼白,渾身是血,掛在祠堂外的竿上奄奄一息,似乎隨時都會死去。

王景略走回他身旁。

寧缺說道:“叫好並不見得大家都同意崔閥的處置,只是因為崔華生平日裏是位高高在上的公子哥,今天卻被除了外衣打成這副慘樣,圍觀的人們自然高興。”

王景略怔了怔,說道:“打聽到了些消息,崔華生確實是正經崔閥子弟,娶妻秋氏,乃是汝陽知州秋仿吾幼女,叛亂當日秋家被諸姓叛軍滅門,其時秋氏正在娘家,也當場死亡。”

寧缺說道:“所謂民心,必須先穩定下來,才能爭取,崔閥不惜讓自家子弟去死,便是要用血來令清河郡的百姓沉默。”

王景略輕聲問道:“既然如此,我們救不救?”

寧缺說道:“此人很愛他的妻子,現在活著也是痛苦。”

王景略說道:“至少他活著的時候不應該承受痛苦。”

寧缺說道:“富春江畔還有兩個知命境,我不會為此人冒險,當然……如果他這次能夠活下來,或者以後能夠有些用處。”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離開祠堂。

他看著富春江對岸,感知著那些莊園裏隱隱傳來的陣意波動,心想果然不愧是比書院歷史還要悠久的地方,底蘊不容小覷。

富春江畔有二人知命,這並不會讓他感到畏懼,只是如果要動手,必然動靜很大,那麽所有人都會知道他已經離開了長安。

至少在進入西陵神國之前,他不能讓人知道自已已經離開長安,不然滿天下的修行強者,都會來嘗試殺死他。

而且畢竟與西陵神殿簽過和約,保證清河郡的安全,如果他在這裏殺太多人,神殿不可能一直忍下去。在書院解決酒徒和屠夫——這兩把始終懸在大唐頭頂的刀之前,他有很多事情不能做。

不過也有些事情他可以做,也應該做。

正如楊二喜說的那樣,唐人現在去清河郡,除了殺人還能做什麽?

……

……

寧缺這次沒有進陽州城。

他站在道外的樹林裏,看著那名騎著白馬的官員,沉默不語。

那名官員很年輕,神態文雅寧靜,身旁有數十名下屬和軍士護衛,在馬上依然不忘向道上的清河郡百姓揮手,惹來陣陣喝彩。

在寧缺眼中,這名年輕官員卻很可笑,因為此人身上穿著的官服,明明還是大唐制式,只是改了些細節,顯得有些滑稽。

更是因為,寧缺一直認為此人很滑稽可笑,因為他叫鐘大俊。

“叛亂那日,他立下的功勞最大,又是陽州城守的兒子,所以事後得了很多好處,如果清河郡宣布建國,估計會封爵。”

王景略看著鐘大俊說道。

在叛亂時立功越大,自然便是指殺的唐人越多,陽州城諸級官員,都是被此人騙至城守府,然後用埋伏的刀斧手砍死。

寧缺看著鐘大俊牽著韁繩的手,說道:“殺死他,我再離開,你在陽州城裏把準備做好,最多一個月,我就會回來。”

陽城州外有座破廟,也是唯一的一座廟。

這座破廟裏忽然來了兩名僧人,其中一名僧人膚色黝黑,氣度寧靜而不凡,另一名僧人則是雙眼已盲,神態頹喪而沉默。

寧缺隨著暮色一道進入破廟。

他看著那名膚色黝黑的僧人微微一笑,說道:“師兄,好久不見。”

這僧人正是如今的爛柯寺住持觀海僧。

觀海僧看著他嘆息說道:“世間所有人都在等著你從長安城裏出來,如此才能殺死你,誰能想到,你居然真的出來了。”

寧缺說道:“師兄這幾年都在清修,不也破關出寺?”

觀海僧說道:“西陵神殿要召開光明祭,瓦山總要去一人。”

寧缺說道:“我也想去看看熱鬧。”

觀海僧這才知道,他竟準備去西陵,震驚地不知如何言語。

寧缺看著殿後方向,問道:“他最近如何?”